王弼为人较为圆滑,眼见此人气度不凡,来见蓝玉这三军主将,竟是丝毫不显畏惧之情,显见得大有来历,不由得更是上心。 此时眼见他亮出的令牌样式独特,绝非普通低级官员所有,极似令满朝文武谈虎色变的锦衣卫同知的信物,不由得面色大变,缓步走出帅帐,给寒风一激,方才发觉背心已然微微冒出了冷汗。
此时一旁的朱权和徐瑛心中却是疑云重重,原来朱权鬼使神差的来到这个世界之时,便曾见过蒋贤,他那时虽是易容乔装,甚至说话的声音都以内力控束而改变,但身材武功却是无法隐藏。朱权和徐瑛更在夜潜贵力赤帅帐之时,曾见这蒋贤惊鸿一现,此时心中已然有七八分把握断定,眼前这青年,就便设计陷害徐瑛的那个锦衣卫“赵校尉”。
徐瑛站在朱权身侧,此时悄悄伸出手指在朱权背上快速写了“锦衣卫赵”四字。朱权微微颔首,意示自己心中所想和她一般无二,只是感觉徐瑛的手指在背上轻划甚是麻痒,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背脊,强忍住没有发笑。回想自己在这个世界所见到得的人,朱元璋,朱棣,蓝玉,甚至那个卫拉特部族的脱欢,不都是极为厉害之辈么?内心对这个心机深沉的蒋贤,畏惧之情早已不似初见之时。
徐瑛眼见他滑稽的神态,忍不住轻咬樱唇,忖道:这小子现在越发胆大包天了,竟似见了什么人都无所畏惧一般。
蓝玉眼见这似乎是身属锦衣卫的陌生汉子,竟如此托大,忍不住震怒。他指挥三军,曾经历过多少浴血搏杀?在军中素来是一言九鼎,何曾见过这样的主儿?锦衣卫又怎么样?这可不是在应天城。蓝玉心中一面这样冷笑,一面朝帐外冷喝道:“平安,带几个人进来。”
随着百户平安领命的声音,几个如狼似虎的蓝玉卫士,鱼贯而入,团团围住了蒋贤。
蒋贤眼见蓝玉见了自己的令牌,态度竟还是如此强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蓝玉手指蒋贤的鼻子,双目寒光闪烁,狞声道:“本将军再问你一次,究竟是何身份?来此见我意欲何为?”转过头来,朝百户平安喝道:“若他再不肯说话,我一声令下,便取了这狂徒的首级。”他在这世上,除了皇帝朱元璋,太子朱标,自己的姐夫常遇春,魏国公徐达等寥寥数人,还不曾将其他人放在眼中,虽见蒋贤乃是锦衣卫中人,却不忿他的架子恁大,有心让他明白,三军之中,到底是谁说了算?
平安等人轰然领命,白光闪动间,已然纷纷抽出了腰刀。他们跟随蓝玉出生入死久亦,自然一切尊奉蓝玉将令行事。
朱权虽有些希望蓝玉将蒋贤除掉,给自己除去一个隐患,但回想曾亲眼见到蒋贤意欲刺杀贵力赤,脱欢等部族首脑,猜到了他此来辽东,定然是身负了皇帝朱元璋的密旨,瓦解辽东纳哈楚元军,不愿因小失大,便也冷眼看着,静观其变,心中暗暗冷笑道:锦衣卫蒋贤此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其武功心机,而在于他幽灵般的出没,让人防不胜防,今天便让蓝玉这个横人逼迫你原形毕露,露出庐山真面目,那以后对我的威胁便自大减。
绕是蒋贤见惯风浪,眼见蓝玉如此举动,平安等手中雪亮的战刀,也是心中微微惊惧。他武功虽高,能打得过蓝玉手下的数万士卒么?更何况,武功不弱的朱权,徐瑛二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当场翻脸自己也是人头不保。
原来他身负朱元璋的密旨,带着那个纳哈楚的手下,现在明朝为官的蒙古人乃刺无,潜伏沈鹏的商队之中,远赴辽东,意在策反元军将领。后乃刺无在卫拉特部族中走失,使得他无法完成使命,心中忧急,便来此面见蓝玉,希望得到他的配合,使得自己在此次大军远征中另立功劳,以免在皇帝朱元璋面前无法交差,岂料今日蓝玉竟对他的身份不屑一顾,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当此形势,无奈之下只得躬身禀道:“下官蒋贤,在锦衣卫中担任左同知,来此面见蓝将军,有机密大事禀报。”言辞之间大为恭谨,再不敢强项。
蓝玉哼了一声,回身拿起帅案上的马鞭,回身扬手就是一鞭抽去,疾言厉色的道:“你身在军中任职,倒还没有忘记军中最忌的便是以下犯上,锦衣卫左同知,那是几品官?居然敢在本将军面前如此放肆,今日这一鞭便是提醒你记得军规。”
蒋贤虽是武功精强,倒也深知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不敢躲闪蓝玉的马鞭,任凭皮鞭抽击在肩上,只得禀道:“启禀将军,下官所担任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乃是从三品。今日无礼冒犯将军,尚请恕罪。”他指挥锦衣卫多年,颐指气使,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当众辱骂鞭击?身负内功自然不会被蓝玉打伤,但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蓝玉这当众一鞭之恨。
朱权听他诉说官职,这才陡然想起,锦衣卫虽是皇帝的亲卫军,但毕竟也属明军系列,蓝玉官居辽东都督佥事,那可是正二品的官,比蒋贤大了可不止一级。心忖道:有道是官大压死人啊。想到这里,情了清嗓子,厉声道:“蒋大人当真权威显赫啊,面见我这个亲王,竟也是大刺刺的不理,殊为无礼。”他此时有心以身份压制蒋贤,使得其无法再明里暗中对自己和徐瑛出什么手段。
当此形势,蒋贤无可奈何,只得以大礼参见宁王殿下。然后诉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乃是和纳哈楚麾下左将军观童的心腹,现在北平担任明朝官吏的蒙古人乃刺无,潜伏于沈鹏的商队之中,前往策反纳哈楚部将。曾在脱欢军中意图刺杀阿苏特部族的首脑阿鲁台,可惜被卫拉特部族的第一高手“大漠飞鹰”拓羽发现,以至于功败垂成。
朱权和徐瑛当时也曾潜伏贵力赤帅帐之外,此时听得他意图刺杀的目标,既不是军力最强的贵力赤,也不是足智多谋的脱欢,反倒是那个阿鲁台,不禁对望了一眼,心中暗赞。三族首脑相互之间各怀鬼胎,却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贵力赤和脱欢之所以能相安无事,便在于阿鲁台手下的一万阿苏特骑士起到了一个平衡的作用,使得贵力赤心存忌惮,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当时刺杀阿鲁台得手,则贵力赤很可能在惊疑之下以优势军力反噬脱欢。两人回想蒋贤在察言观色的情况下,能准确选定最佳目标,可算得胆大心细,冷静狠辣,兼而有之。
蓝玉听闻他曾在三军之中,身冒奇险,刺杀元军首脑,神色略和,淡淡说道:“正该如此,我等身在军旅,自当效命沙场,为江山社稷出生入死。岂可在应天总做些小人勾当,陷害忠良?”他素来心高气傲,对于锦衣卫在应天对于满朝文武,甚至于黎民百姓的侦伺举动颇为不耻。在他的心目中,一个军人虽然在沙场之中,难免也要用些计谋,但最终致敌人于死地的,还是手中的刀剑,而不是诬陷栽赃。
朱权听他如此说,忍不住微微颔首,心道:蓝玉这小子,虽然有时候横得象只螃蟹一般,但却不失一个大丈夫的本色,爱憎分明。他本和蓝玉颇为不睦,但同在军中相处下来,曾经并肩面对共同的敌人,脱欢,贵力赤等人,不知不觉中,已是大有敌忾同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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