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疾步走到斜道边,目光扫视了下面挤满元军降卒的斜道两眼,转头看了看城墙上一个个疲累不堪,或坐或躺的手下军士,转念忖道:这些家伙虽是降服,但只要城门一破,势必又要拿起兵器和我军死战。 {第 一 小 说 .}如今弟兄们伤亡不小,且疲惫不已,可没那么多人手去看管他们,不如先解决掉,再下去堵死城门。想到这里,一咬牙,朝身边的一个千户沉声传令道:“去将手持弓箭的弟兄调集五百过来。”
那千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一路小跑着去传令,让城墙上手持弓箭的士卒靠近北城门楼斜道处。
朱权坐在地上,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城门楼上的明军士卒,都和自己一般血污满身,疲累不堪的委顿于地,周围躺满了尸体,冲鼻而来的却是一股难以诉说的焦臭和血腥混杂的怪味,心中忍不住忖道:看来真实的战争和电影,电视上大为不同,没有任何一丝艺术性可言,就是残酷的杀戮。
徐瑛靠在朱权身上,昏昏欲睡,耳中隐约听得蓝玉在不远处说话,心中暗暗奇道:我军已经占据庆州全城,城下的元军已然退开,蓝大哥找两百弓箭手来,却是对付谁?耳边传来一片急骤的脚步声,忍不住睁眼看去,只见面前涌来三四十个手持弓箭,满面杀气的明军士卒,周围城墙上也是站了数百个手持弓箭的明军,和城门楼前的人一样,都是恶狠狠地瞪视着斜道上那一群降卒。
眼见此状,徐瑛心中陡然回想起父亲徐达,曾和自己说过的一些话,心中一颤,努力站起身来,朝蓝玉问道:“蓝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此时她已然隐约猜到了蓝玉所将要做的事,还是忍不住询问,语声间微带颤抖。
斜道上挤满了进退不得,赤手空拳的元军降卒,为数足有六七百。他们昔日也曾今不止一次的这般干过,此时眼见周围城墙上一群手持弓箭的明军,眼冒凶光的盯着自己,如何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顿时发出一片哀嚎,充满了绝望之情。
蓝玉听得徐瑛的话,却是恍如不闻,抽出腰畔长剑,走到城门楼边缘,朝下看去。
朱权如何不知蓝玉想要杀戮战俘?站起身来走到蓝玉身侧,转头四顾,只见周围城墙上,除了手持弓箭的明军士卒外,其余人都是躺满一地,显得疲劳之极。城中的大火虽已不如先前大了,但依旧是封锁了靠近北门周围,耳中还在不断传来城门洞里元军,不断凿击城门的声音和怒吼,低头看了看唯一可以靠近北门的斜道上挤满的元军降卒,心中也是一颤,忖道:如今这些家伙虽是放下了兵器投降,但只要城门一开,定然便要反噬我军。当务之急,还是要立即带人下去,找个办法堵死城门。城中蓝玉的一万人马,经过半夜血战,不但伤亡不小,亦且疲劳不堪,如若城外元军冲入,那就毫无生路可言。思虑及此,虽隐约觉得蓝玉的做法不对,却还是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徐瑛眼见朱权都不说话,竟似默许蓝玉如此作为,心中大急,心中恼怒,伸手在他背后狠狠一拧,怒道:“两军交战,我们杀死他们乃是天经地义,无可指责。可现如今这些人已然投降,不该无端杀戮。”她虽是自由习武,性格颇为刚强,但毕竟身为女子,此时眼见蓝玉要杀光降卒,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正在此时,身前一个人影晃动。乃是一个满身血污,遍体鳞伤的蓝玉手下,疾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夺过一个弓箭手的长弓,双目射出刀锋般的仇恨,恶狠狠盯着斜道上的人影,只待蓝玉下令便要开弓放箭。
朱权和徐瑛眼见此人一幅迫不及待,想要展开杀戮的士卒,面容依稀识得,不禁都是一怔,朱权回过神来,面露喜色的道:“二虎,你还活着。”原来此人便是朱权来到蓝玉军中后,奉蓝玉将令,时刻尾随自己的两兄弟之一,明军士卒王二虎。
徐瑛蹩起双眉,伸手过去,想拉开王二虎,却遭他反手格开,不由得一怔。
朱权,徐瑛眼见面前的王二虎手持弓箭,一幅杀气腾腾的模样,都是一愣。回想昔日初和他们两兄弟相识之时,那老实巴交,憨态可掬的神态,实难联想到这便是分别数日后,再次相逢的王二虎。
王二虎伸手格开徐瑛后,哑着嗓子嘶吼道:“若是你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大哥给别人砍死,还能说得这般轻巧么?”说着话,抽出一只箭矢来。
原来他自幼和大哥王大虎相依为命,自亲眼看见大哥惨死那百夫长手中后,那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已然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心中对所有的元军,早已充满了刻骨仇恨,恨不得蓝玉早下军令,杀光眼前的仇人。
徐瑛和朱权听得他如此说,心中大震,脑海闪现过蓝玉大军遭海兰达元军夜袭之时,王大虎便在身前不远处,给元军百夫长挥刀砍得身首异处,眼前的王二虎追杀敌人,反给对方弓箭所伤的惨状,不由的都是默然不语,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道:他说得不错,试想若是我亲眼目睹极为亲近之人,惨死在元军手中,还能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大道理?今日只怕也和王二虎一般。
蓝玉面颊寒霜的举起手中长剑,周围城墙上的一众明军眼见主将发令,齐刷刷举起了长弓,张弓搭箭,瞄准了斜道上一众降卒,只待蓝玉长剑落下,便要射杀手无寸铁的俘虏。紧张之下,弓弦咯咯作响,箭镞也是微微晃动。
蓝玉斜睨徐瑛和朱权一眼,以冷似刀锋般的声音说道:“蓝某昔日曾听闻,庆州乃是辽东最北的城镇,足有数万汉人百姓,可现在他们都去了哪里?”
这一句问话,犹如铁锤重重敲打在朱权和徐瑛心头,徐瑛身形一软,犹如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无力的斜靠着朱权,无言以对。
朱权心中剧烈一震,忖道:杀戮俘虏定然是错,但这些敌人残暴不仁,连妇孺也不曾放过,心慈手软,让他们活着再去杀我大明朝的百姓和军士,难道便是对?想到这里,忍不住紧咬嘴唇,看着手无寸铁,面露绝望之色哀嚎的降卒,再没有怜悯之心。
正在此时,一个明军斥候神情惶急,奔了过来,单膝跪地禀道:“启禀蓝将军,我大军两万步卒赶到南门外里许处,请将军设法开门,让大军进城。”原来南门给秦卓峰封死后,负责在南城墙上的明军眼见援军到来,想要开门相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对绞紧的粗大铁链毫无办法,所以急匆匆赶来报知蓝玉。
秦卓峰听得王弼两万大军赶到,也不待蓝玉吩咐,长身而起,朝南门赶去。
蓝玉听得如此讯息,忍不住大喜,缓缓垂下手中长剑,忖道:既然王弼赶到,我等大军死守城内,人手充足,只要立即封死北门,便可暂解危机。想到这里,转头对身边的平安沉声说道:“将这些家伙给我全部押到南门王将军处看管,若有异动,全部格杀。”略微一顿后,接道:“王将军进城之后,让他把所有弓弩,全部调到北门来。”说到这里,走到王二虎身侧,伸手将他依然拉紧的长弓压了下来。
原来蓝玉要杀这些降卒,不但是因为他们阻塞了下到北门的道路,更为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带来突袭庆州的一万骑士,经过半夜血战,伤亡了接近三成,实在不愿再调派人手去看管战俘。此时既然援军赶到,自无必要再加杀戮。
平安领命之后,喝骂之下,让城墙上的士卒全部拿起战刀,搬开“人墙”之后,押着一群降卒,顺着城墙走去。押送俘虏的明军一路拳打脚踢,污言秽语的喝骂,更有数个脾气暴躁的士卒,给降卒瞪了两眼后,挥刀就砍,要不索性就是两三个一起动手,抬起来直接丢下城外,活活摔死。
蓝玉对此也是视而不见,转身顺着斜道,朝下面赶去北城门。
朱权和徐瑛眼见王弼大军赶到,蓝玉不再执意杀戮降卒,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尾随蓝玉朝下走去。
此时城中的火势烧了半夜,已然小了下来,蓝玉等三人顺着城墙疾步来到了北城门。只见巨大的城门震动不已,显见得门洞里的元军还在猛砍狠劈,想要冲进城来。
蓝玉转头看了看四周余烬未息的残垣断壁,摸了摸身侧依然烫手的城墙,不由皱起了眉头。原来城中熊熊大火烧了半夜,犹如烤炉一般,将城墙都烤得烫手,断垣残壁间的砖石更是可想而知,却要用什么去堵死城门?阻止城外的两万多元军冲入?
庆州南门,秦卓峰奋起内力,绞开了粗大的锁链,取下粗大的门闩,让城外一众明军士卒涌进城来。
顶风冒雪,赶了一夜路的王弼,满脸疲惫之色,率军进入城来,正要对秦卓峰说话,听得疾跑而来传令的军士所言,大手一挥,疾言厉色的下令,率领所有手持弓弩的士卒,顾不得城中大道上余烬未息,便即快步跑向北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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