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送绘梨衣回到房间。
依旧是那间被严格监控的屋子,屋子外面是钢铁铸造的墙壁,里面却是老式的榻榻米、被炉的装修。
源氏重工建成之前,绘梨衣就居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为了避免她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情绪发生变化,建筑师们原封不动地把屋子里的装饰搬了进来。
只是比起那时空荡荡的房间,这里多了很多额外的家具。
例如电视机、游戏机还有各种动漫的蓝光dvd,这些都是源稚生送来的,为了能让绘梨衣在孤独的小屋子里获得些许乐趣。
进屋之后,绘梨衣就开始习惯性地脱衣服。
她的手抓住米黄色羊毛衫的底部,衣服边缘朝外翻卷,往上移动,少女玲珑的曲线展示出来,衬衫被拉到她的头顶,束成马尾的头发从洞里一点点被拉出来。
源稚生知道她又要去洗澡了,在她看来,洗澡的流程就是脱衣服,放热水,然后开始洗,至于周边有没人,这是毫不相干的因素,和她去不去洗澡一点关系都没有。
男和女的性别观念在她心里非常模糊。
以前这个时候源稚生都会回避,但今天他想了想,并没有立刻离开。
待绘梨衣脱下衬衫后,源稚生顿了顿,开口道:“先不要着急脱衣服,听我说,绘梨衣。”
绘梨衣疑惑地看过来,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
还好,看来她洗澡的需求没有那么强烈。
有些时候,即使你叫她停下,她也是不会听的。
相处了这么多年,源稚生也曾尝试对她灌输一些相关的知识,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又会抛到脑后。
过去她不出门也就算了,但现在她可是在外面上学,基础的东西还是要懂一些。
“绘梨衣,以后如果你看到男人在你的身边,就不能脱衣服去洗澡,明白了吗。”源稚生直截了当地告诉绘梨衣该怎么做。
和她讲“男女有别”,她是很难懂的,倒不如给她一个清晰的指标。
“为什么不能去洗澡。”绘梨衣翻找出了小本子,小脑袋朝旁边微微歪斜,两只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我不是不让你洗澡,但是如果周边有其他人,就要等其他人走了再洗。”源稚生说:“还有,不能和陌生男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为什么?”
“这个之后我再找人详细给你解释,总之我说的你一定要记住,特别是在校园里,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我知道了。”绘梨衣点点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结。
她又脱起了衣服,但刚解开白色衬衣的第一个纽扣,她的动作又停下,转而看向了源稚生。
“哥哥是陌生男人吗?”本子上写道。
“我当然不是,但是我在的时候,你也不能脱衣服。”源稚生欣慰地说。
绘梨衣居然在自己思考这些事情,真是一大进步。
是因为在学校里待了两天吗?
果然人还是社交动物,羞耻感这种东西,还是要在人与人的相处中去培养。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她自己就能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吧。
谁当年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明明是一张白纸,却在时间的流逝下,逐渐泛黄。
“洗完澡早点睡吧,明天早上樱会带你去学校。”源稚生走到门口,拉开门,“如果你不想睡也可以让樱带你在大厦里逛一逛,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好的,哥哥。”绘梨衣挥手和源稚生道别。
房间的门被拉上了,她解开衣服的扣子,露出黑色蕾丝的内衣。
她心想sakura应该不是陌生男人,哥哥都可以摸她的头,那sakura也可以,这并不矛盾。
她坐在地上,脱下白袜子,只穿着内衣,头发上的发绳也被取下了,柔顺的红发披散在肩膀周围。
榻榻米上放着红色的书包,松开书包扣,能看到里面装着很多的千纸鹤。
还剩下5天的时间,5天之后,她就不能出去了,到时候也不能和sakura见面。
离别之前,她想送一份礼物给sakura,和石原图月同学还有樱井奈同学讨论过后,最后她选择千纸鹤当做礼物。
石原图月同学说,爱,就是盼着那个人好,樱井奈同学说,爱,就是付出和奉献。
今天她也问了别的一些女同学,爱是什么,可得到的回答都是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是爱。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会很难过,难过的时候她就折千纸鹤。
书包里装的就是今天折的份,她先去浴室放热水,然后回来把千纸鹤全部倒出来,一个一个小心地放到玻璃做的罐子里,最后从衣服包里翻出黄色的橡皮鸭,顶在脑袋上,泡进浴缸。
水面上,只露出一双瑰色的眼睛,鸭子先生被揉捏得一会圆一会扁,她像是螃蟹那样吐着细小的气泡。
...
东京半岛酒店。
路明非收拾好自己的装备。
他带的东西不多:手枪,楔丸和机械义手。
手枪别在腰间,被衣服遮住,楔丸被装在一个吉他包里,里面是真的有一把吉他,吉他是中空的,楔丸从顶部插入,正好能放得下。
楚子航和恺撒也换好衣服了。
他们来的时候就带着行李箱,里面装着执行部专员配备的专属作战包。
有诺玛在,日本分部并没有机会检查他们的装备。
“我们从下水道进入源氏重工。”楚子航戴上墨镜:“诺玛有东京的全套下水道地图,源氏重工在新宿区,新宿区一共有16个下水道入口,大部分都在污水处理站。”
“所以我们要从污水处理站下去吗?”路明非捏了捏鼻子。
下水道无疑是很臭的,更何况东京还是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每天都有很多的生活污水和工业污水被制造出来。
“不,污水处理站有辉夜姬的摄像头。”楚子航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副酷炫的潮男墨镜,“我们先去高天原,那里有一个被废弃的窖井。”
“高天原是什么地方?”路明非随手抓了一个墨镜。
这就像是电影里,那种脖子上挂金项链的富二代会戴的大墨镜,富二代开着敞篷跑车,副驾驶上坐一个身材火辣的姑娘,一阵尾气飘过,跑车就停在了女主角的面前。
然后富二代一脚把副驾驶上的姑娘踹下去,对着女主角吹调戏的口哨,把大把大把的钞票扔在女主角的脸上,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路明非想象自己就是那个富二代,把墨镜放到鼻梁上,发出执拗子弟独有的“哇咔咔”的邪恶笑声,若是加上一句“花姑娘,大大的好”,那就更有韵味了。
楚子航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他把另外一副墨镜分给恺撒,缓缓说道:“高天原是一家牛郎店,前天晚上路明非把源氏重工的资料带回来之后,我就在思考怎么潜入这个地方。”
“源氏重工建造于2004,它无疑是间守备森严的大厦,我们已经见识过它的防卫力量了,到处都是摄像头,很多持枪保安,堪比军事重地,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唯一的潜入通道就是下水道。”楚子航又拿出来一些花里胡哨的首饰,银质的项链上镶嵌着土味很浓的大块彩色玻璃珠。
路明非带回来的资料很详细,连不对外公布的内部的布置图都有,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楚子航将资料的来源归于“s级”的强大执行力。
想必路明非也是费了很多功夫才把这份内部资料搞到手的,组长的强大办公能力让楚子航对这次行动的信心又强了几分。
根据资料上看,源氏重工从一层到二十层是普通办公楼,二十层以上则是蛇岐八家自用的办公区域,进出都要凭门禁卡,还有保安巡逻,那些保安都荷枪实弹。
虽然资料里没有秘密的暗道,但恺撒已经通过镰鼬把暗道的布置给打探清楚了。
也就是说,他们手握源氏重工的地图。
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悄悄咪咪地潜入进去。
楚子航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一个非主流少年,墨镜掩盖他的脸。
“高天原在二战以前曾经是一个天主教堂,二战中东京遭到轰炸,把它给炸毁了,店主看中它地段把它租下来,改装成夜总会,那里有一个窖井,可以进入新宿区的下水道系统。”楚子航说。
“所以我们今晚是要去体验东京的风土人情,顺便潜入源氏重工?”恺撒饶有趣味地拿起墨镜,手一薅,发型便立起来了,“说实话,我还挺想去一次牛郎店,走吧,打电话让高天原的老板给我们预定一个最高级的vip套房,让他们把店里最好的牛郎都交出来。”
这听起来确实像是恺撒会做的事情,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当地最高级的场所挥金霍银,体验最顶级的服务。
这在他的履历中是有记载的,所以他们去干这事也不会引起日本分部的怀疑。
顺便还可以伪造不在场证明,案发当晚他们可是在和东京最顶级的牛郎一起喝酒唱歌掷骰子,怎么也诬陷不到他们头上。
“已经订好了,我订的10点的场,现在去差不多。”楚子航拿出一张小卡片,上面印着一个霓虹灯飞舞的建筑,还有一串电话号码,牛郎们穿着布料很少的衣服,齐齐站在建筑门口。
整个卡片呈现出一种粉红色的气息,看上去就让人浮想联翩。
“师兄你从哪里搞来的。”路明非把卡片拿过来看。
牛郎这种传说中的职业,他只在漫画和小说里看过,据说日本第一牛郎单日营业额能达到5500万日元,换算成人民币有足足370万,寂寞的女人们总是疯狂的,论起消费能力,女人比男人强上十几倍,他倒也想亲眼见一见牛郎们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也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
“堀越高中的门口有人在发卡片和传单。”楚子航说:“高天原的生意似乎并不是很好做,连女高中生都想要发展成客户。”
“毕竟这是个贵族高中,有钱小姐很多,年轻姑娘的脑袋更容易发热。”恺撒说。
“我觉得,牛郎店的消费主力应该还是婚后的女人吧。”路明非也插话道。
“是的,大约百分之八十的客户都是来自婚姻不得意的妇女,她们的老公为事业奔波,只留下钱,让她们独守空房。”
“师兄你怎么懂这么多。”
“谷歌上搜的。”
“好了,别废话了,兄弟们,开始我们的牛郎之夜吧!”
恺撒大笑一声,三人整装待发,齐刷刷地踏出套房的门。
服务员眼睛瞪大,明显是被他们这幅架势给震惊到了,但专业的素养也让服务员没没忘了鞠躬。
“祝您玩得开心!”
在大声的送别声中,他们戴着墨镜一言不发地走进电梯。
酒店总经理筑波佑真尊敬地鞠躬,目送他们从大厅的旋转玻璃门里走出去,一辆计程车停下,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东京的夜色中,只留下一阵无形的风骚,
...
高天原,座头鲸还在对着账单发愁。
他是这家牛郎店的老板,他这一辈子都在为“男人的花道”奋斗,然而最终,他的理想或许还是要败给现实。
没有钱,店是开不下去的。
店里的资金链已经到了紧缺的地步,每个月他都需要付很多的店面租金,再扣除店里装修和其它的话费,营收甚至是负的。
最近牛郎店的生意也呈下滑驱使,时代变了,女人们好像更爱在手机上聊天,去网络上排解寂寞。
再这么下去,不到一年,大概高天原就会因为付不起租金而破产倒闭吧,他还会因此背负上巨额的债务。
“唉...”座头鲸把账单折起来,收到抽屉里。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面对客人,他一定会拿出最好的状态,这是他的花道,必须贯彻到底。
然而他右脚刚迈出办公室的门,忽然听见了满屋子的惊叹声,连舞台上握着钢管扭动屁股的牛郎都停下了,带着不可相信的眼神盯着高天原的门口。
座头鲸还没来得及开骂,就听到了一个让他屏住呼吸的名字。
“风间琉璃大师...”有人用虔诚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