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我就不问了,想必你们也是夫妻一心。”
江婉扫了一屋子齐刷刷望着她的孩子,越发有当娘的心境了。
——沧桑、心累。
“我跟大家的意见相同,也赞同老二尽快回书院去,准备参加岁试。”
“正如同老大说的,打铁都要趁热,读了的书本丢下再捡起来费时不说也费力,多累啊。再说你早一天考中功名咱们家也早一天改换门庭,同样是为家里出力,比你赚几两银子的束脩更重要。”
“关于银钱的问题你也别担心。”
“你们爹中举那会儿别人送的礼我都存着,虽然不多,但维持到你乡试还是可以的。”江婉故意顿了顿,果然屋里的人虽然个个都低垂着头,但都张着耳朵。
李家的钱财向来都掌握在原主江氏的手里,又不停的往娘家搬运,家里每个人其实都很想知道还有多少家底的。
江婉选择此时坦诚布公,是因为看到了李延睿的变化。
向来清高孤傲视家人如无物的人终于知道体谅家人的难处了,这是难得的进步,况且这孩子也是个执拗的,如果不据实以告,也怕他当真要去辍学打工。
他一个读书人能赚多少钱?不是江婉小瞧他,论赚钱他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会读书的当然是去求取功名改变社会地位。
不然岂不是本末倒置?再说不为了能改变社会地位,江婉费劲扒拉的带着李家这一大家子人好玩?
一听银钱不必担心,李延睿的脸色也平静了很多,冲江婉揖了下手,“儿子听娘的。”
如果能不为生计发愁,他肯定更愿意全心全意的读书。
“当然,那点家底肯定是不够花的。”江婉清了清嗓子接着又道:“如今家里的情况你们都清楚了,今年新开的荒还不知道够不够全家人的口粮。”
“老二将来还要上京赶考、老三眼看着也大了到了说媳妇的时候,你们的小妹也要攒嫁妆,再过几年,瑜哥儿都大了也要读书了。”
“再说你们都成了家,咱们家说不定很快又要添丁进口。”
江婉将家里每一个人都点到,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往后家里要用银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咱们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我跟你们交了底,也是想大家都动动脑子,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赚钱的营生。”
赵芸娘自知今天做了错事,婆婆难得发善心没有发作她,本一直勾着脑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当她听到‘添丁进口’这四个字时,总感觉婆婆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往她身上瞟。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下,才又重新站稳。
婆婆的意思是盼望着她的孩子的到来?而不是像前世那样折磨得她流产?
“芸娘?”赵芸娘回神时大家都散了,堂屋里只剩下相公李延睿蹙着眉握着自己的手一脸担心。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不……没有。”赵芸娘抽了下手,想转身掩饰自己的失态,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相公紧紧握着纹丝不动。
她难为情的扫了眼四周,见屋里只有他们俩,才放下心来。
感受到从大手里传递过来的温度,赵芸娘只觉得全身都暖和了。
比起以前,相公的一双手粗糙了很多,上面开荒被锄头铁锹磨出的水泡都已经破了,又结成了茧,摩挲着她的手腕有轻微刺痒的感觉,让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你放心吧,娘看样子是真的不怪我们了。”见赵芸娘的神色正常了些,李延睿才舒了眉眼,“看,大嫂给你留的葱绿色的布,说是色浅衬你的皮肤。”
赵芸娘摸着细细软软的面料,很想不明白。
前世她就知道婆婆屋里收了很多好布,但她连过过眼瘾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时不时李翠和江梅穿了新衣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她怕是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布料。
可如今这布就在她的手里,婆婆吩咐让她给自己做新衣,而且江梅还给她留了最好看的颜色!
“这……这是真的吗?”
赵芸娘紧紧的回握了下自己相公的手,有做梦般的不可思议。
她今天闹分家被里正教训了一顿,本以为回到家里有大祸临头,连院门都不敢进,相公才陪了她一起跪在门口。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并没有雷霆之怒,婆婆的神情反而十分平静,甚至说希望他们夫妻能记住今日的情分同心同德携手一生!
晚饭后不仅交代了家底,还拿出她珍藏了许久的衣料给全家人做衣服。
如果说给相公准备新衣去书院还情有可原,毕竟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也能看出,婆婆对相公的学业还是很看重的。
其他人都跟婆婆亲近能有新衣也说得过去,但不久前还为相公娶了自己要死要活的人突然就对她和颜悦色了。
她摸着布料,怎么想都严重的感觉不真实。
这个婆婆两世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怎么不是真的?”李延睿望着妻子迷糊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我娘好歹也是秀才的女儿、举人老爷的妻子,又不是见识短浅的无知妇人,你看她学认字多快,短短时间之内认识的字都快赶上你了。”
“不过这次无论是我们的事还是江家的事都挺伤她心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李延睿说到后面,语气也低落下来。
虽然以前的娘他并没有做多关注,但他知道她把自己照顾得极好;如今处处为他们兄妹考虑的娘是让人很暖心,却也着实让他挂心,就比如刚才娘给大家都分衣料做新衣,却独独忘了她自己。
赵芸娘并不觉得她婆婆身为秀才的女儿、举人老爷的妻子与无知妇人有什么区别,只是碍于相公的颜面她不好反驳,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桌上还多出一匹?这是给谁的?”
刚才大家都分了新衣料,连同李延睿的,她们二房应该是三匹布,可赵芸娘发现桌上还多出一匹浅灰的来。
“娘给大家都分了布,还多出一匹枣红的跟一匹浅灰的,就直接分给了大哥大嫂和我们,大嫂说红的给瑜哥儿做衣服喜庆就挑了红色,这匹你看着办吧。”
李延睿边帮妻子收拾布匹边解释着。
他很能理解妻子受惊吓后的心情,刚才一直走神也能理解。
只是,分家的事,不能再提了。
“芸……”
“相公我知道了,今日是我错了让娘伤心,往后我绝对不再提分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