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轻轻忽闪了下眼睛。
“好像是叫不三,不四的?”
她记忆力说不上有多好,但对于意图杀自己的人,总归没真放任过去。
自从不三不四杀她没杀成后,顾湘回过头来向李长随,王知县,周县尉他们都打探过相关消息,已经知道江湖上有一座不知楼。
世人不知其地点,不知其首领,不知其成员。
但只要有人能得到不知楼的天地玄黄四字帖之一,将自己想要不知楼做的事书写于其上,然后将帖子放在随意一隐匿之处,再在旁边点燃信香,三天后到帖子处查看,就能看到报价和地址,把报酬送往人家留下的地址之处,不知楼自然会替客人把事情办妥。
若是不能接受报价,不予理会即可。
据说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不知楼的规矩,也和不知楼做过生意,但一切都是传言而已,并不曾有人亲身露面诉说过情况。
想也知道,会托不知楼这类杀手组织做事的人,身上肯定不干净,做的想必也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又怎会轻易拿出去说?
江湖传言一大堆,顾湘听过琢磨了下,就觉得‘报仇’这事,还是先记着吧。而且,这仇,怎么也该算到罪魁祸首身上去,和工具人没必要太较真。
李家?高家?还是别的什么人?总归在这座京城里,有人不想让她好好地活着。
顾湘到真不是欺软怕硬,不知楼同罪魁祸首比,谁是软谁是硬,犹未可知!
只她不过是生活在山村里的农家女,固然是有点能力,但哪有那等时间,精力去同在江湖上盘踞多年的不知楼纠缠?
以后有机会碰见,该坑便坑,该教训就教训,她可没想专门花工夫同不知楼计较。
“唔。”
不过,不三、不四这俩杀手,如今在作甚?
救她?
“不三,你居然要救她?”
被暴打的小子肿着脸,瞪大了眼,含含糊糊地吼。
不三气喘吁吁地追在后头,不四继续暴揍,揍着那小子向前狂奔。
“救她?人家还用我救?要不是看在和你小子睡一个炕头睡了七八年的份上,老子才不来救你!”
不三捂着胸口喘着气,闻言气也不喘了,“你个混账小子,说了一百遍不许你接这桩生意,你接不起,接不起,非不听,你脑袋是不是有病!”
随着不三的话,不四照着那小子的脑袋抡了几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你们才有病,谁会和钱过不去?”
三个人越打越远,雪鹰倏然凝眉,伸手握住灰色布包,将将要出手,顾湘轻声道:“道上人多,下回再说。”
雪鹰这才松开手。
就雪鹰握住她那灰色布包的一刹那,不三踉跄了下,不四身体微微僵直,至于被打的那小子本能地抱头缩成了一团,半晌才缓过来,却是一缓和,不必不四追打,自己就如见到猫的老鼠般蹭地蹿了出去。
顾湘有些意外:“雪鹰,你这算不算有杀气?”
雪鹰:“……不知道。”
那头不三的声音越发高昂:“现在知道怕?这才哪到哪儿?知道你哥哥我这几个月过得有多凄惨?自从接了顾家那小娘子的活儿,还没干成,你哥哥我在江湖上竟然就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日子没法过了。”
不三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回头瞟了一眼,高声道,“家里小弟就是个蠢物,白痴一个,还没开过张,顾三娘,有仇你往不四身上记,他才是我们家里负责动手的那个,这小兔崽子千万算了,您别和个傻子计较!”
声音越来越远,却是越来越响亮。
顾湘:“……”
她低头去看雪鹰,雪鹰目光往旁边一扫,摇了摇头。
“呼。”
顾湘叹了口气,“那算了。”
听完不三这厮不要脸的话,她还真动了把这几个弄死更干脆的心思,不过雪鹰显然并不想追过去,这一耽误,他们已跑得有点远。
到也无所谓。
顾湘四下看了眼,周围行人有的面露惊恐,也有的探头探脑,仿佛十分好奇的模样。
老狗低声道:“刚才那小子趁那两个和我们交手,忽然突袭,那两个杀手从隔壁面摊上过来阻止——不过就算他们不出手,我们有雪鹰在,那小个子也掀不起风浪。”
这会儿沿路的小摊贩们已经惊走了不少,顾湘看了看周围,也招呼老狗收拾东西,一行人便上了车继续前行。
坐在车上,顾湘心跳的速度才稍稍增加了些许。
“三娘子,刚才要买糖蒜的那对父子,好似在跟着咱们,要不要甩开?”
老狗轻声问道。
顾湘掀开车帘向后看去,果见一辆牛车紧紧地坠在后头,明明是牛车,速度竟也不算慢。
雪鹰低声道:“是头好牛,很好。”
后头那头牛瞧着到不大起眼,青灰色的皮毛,寻常的个头,眼睛很温润,此时跑起来才能看出四肢有力,顾盼间神色颇为灵动。
顾湘失笑:“别人都躲着走,这老爷子反而跟上来了?”
她略微沉吟就道:“想跟就让他们跟,官道这么宽,又不是咱们开的路,管不着人家。”
老狗低声应了。
风又刮得大了些,雪花到是不飘了。
汴京城外人流如织,春色虽尚未浓郁,可憋了整个冬日的汴京城百姓们,却是已开始呼朋唤友出城游玩。
李成碧这日正在刑部当值,一大早就接了堂兄的信,说是要他速去城外迎一迎家里新寻回来的那个环姐儿,虽说阿大在外头,可毕竟是个下仆,万一有事,不好处置。
大堂兄说的客气,可李成碧到是知道他的意思。
家里担心环姐儿进京时动静太大,再招惹上麻烦。
李成碧到不是厌恶环姐儿,那孩子从小就丢了,人在外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他们这些做兄长的,本该多怜惜一二,只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自己到无妨,可家里还有个妹子云英未嫁,他有点担心这时候起风波,影响到妹妹的婚嫁。
心思电转,李成碧便打算今日接了环姐儿,低调一点回家,把人安安稳稳地交给大嫂子,就算完事。
“哎。”
李成碧摇摇头,东张西望间,忽见后头走出来好些儒生,太学和国子监的学生们竟走在了一处,不禁惊讶。
平时这两拨人,大约只有斗文斗武时才会聚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