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入洪荒2
作者:阿茶      更新:2021-12-11 11:48      字数:2156

欢娘感受到了郁欢的无助,她甚至当时便想去找了常家人。

“但你没有直接动手。”

苏兮已经知道眼前的欢娘是谁,她有郁欢的记忆,却和郁欢一样,并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听欢娘的意思,她去查过,且查到了蛛丝马迹。

不,或许是真相。

欢娘听苏子说话,浅笑着走到路边一处干净的地方站着,“自然没有直接动手,奴家好歹出自浮月楼,自是知道这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颇有几分当家女主人的感觉,但又觉得这女主人过于柔弱了。

苏兮不置可否,示意欢娘继续说下去。

其实欢娘从仆役口中知道的也只是个大致的样子。

当年常二郎突然回家,仆役们其实也觉得惊讶,但很快就有人悄悄传出了流言,说其实是常二郎自己的想的法子。

他不想跟阿兄一样吃苦做生意,就和家里人商议好,等他们走远了,然后家里一封书信将他给叫回去,这样他就能重新回家待着。

常家人都很了解常大郎,如果家中爷娘有恙,他一定会出面,但如果此时常二郎劝阻,那就能顺利替代阿兄回到家中侍奉双亲。

常家的仆役中有些正直的,知道主家这般行为,都觉得不耻。

可他们都只是下人,实在没什么办法。

后来便听说大娘子不见了,就出门进香的功夫,人就没了。

欢娘说到此处,摇头道:“仗着常大郎赚钱为生,却将他的妻子卖给了牙婆,如此行径,若是郁欢有机会报官,自是要受到惩罚的。”

唐律中明文规定,禁止略卖人,可常家人却明知故犯。

苏兮沉默不语,她当年见到常大郎的时候,他似乎才新婚不久,只是到长安来做买卖,顺道将自己手中的玉璧换了一株合欢花。

如果猜得不错,眼前的欢娘便是那株合欢花,只是它是怎么从一株花成了欢娘,苏兮还是没弄清楚。

“照你的意思,常二郎和常家爷娘一起骗了大郎,而后又害怕事情暴露,所以才将郁欢给卖了,那大郎难道不知吗?”

欢娘提到过,郁欢是有给常大郎书信的习惯的,若是妻子突然没了音讯,常大郎怎会不知。

“他确实不知,因为他的妻子一直给他去信,从未曾断过。”

欢娘面露苦涩,倏而又变作厌恶,“那几人为了一句谎言,另用了无数的谎言去遮盖,且把事情弄得越发不可收拾。”

“他后来还是知道了,对吗?”

苏兮觉得凡间的许多事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过程可能各有不同。

“自然是要知道的,只可惜晚了。”

欢娘转身看着苏兮,突然问了句,“这世间的女子为何一定非要依附于男子?”

苏兮眨下眼睛,“并非非得依附,只是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没那么多条路可以走而已,但只要你有心,不依附任何人也能活下去。”

她想起了自千年后来的楼之遥,她说那个时代便是如此,女人和男人一样赚钱养家,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只是即便是在那个时代,也不完全没有把自己当菟丝子的人。

而这个无论男女。

“是呀,倒是奴家狭隘了。”

欢娘微微颔首,话锋一转继续说起郁欢的事。

郁欢知道自己被卖了之后曾绝望过,因为常家人将她卖去的是西域,这一去便是永难再回中原。

所以在走到长安的时候,她就已经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再跟着那些人走,哪怕是死她也不能再走了。

欢娘眉头微微簇起,“奴家那时感受着她的感受,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总有妖跟奴家说不能沾惹凡人的感情,否则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你最后见的她?”苏兮问道。

欢娘点头,“我见到她时,她已经奄奄一息,是逃跑时从崖上跌落,又磕磕绊绊藏到了山中,重伤加上饥寒交迫,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苏兮嗯了一声,良久再问道:“她带了你在身边?”

欢娘点头,“从常家离开的时候,那些人只允许她带了奴家走,且还是在郁欢知道自己被卖了不肯离开之后。”

这里头的缘由是欢娘被送到郁欢手中的时候才知道的。

那时的郁欢已经知道真相,知道常家人是为了遮掩真相才把她给卖了的。

郁欢以死相逼,问那牙婆是想要一具尸身,还是一个活人,如果想要活人,那就去常家把那盆合欢花带给她,那她就乖乖跟他们出东都。

牙婆思前想后,自己钱也花了,确实不能做了赔本买卖。

于是便亲自到常家要了那盆合欢花。

常家人只希望牙婆将郁欢赶紧弄走,觉得一盆花而已,当即就给了牙婆带走。

而郁欢也信守承诺,乖乖地出了东都,但她的承诺也仅仅到这里。

牙婆将她和一行六个女郎一起卖给了前来大唐经商的胡人,那胡人干的就略卖人的事,自有一套办法将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大唐。

所以在途经长安的时候,郁欢逃了。

她曾经也试图让其他女郎跟她一起,但那些女郎都唯唯诺诺的,根本不敢。

原因很简单,她们逃一次就被打一次,早就让这种害怕在心里扎了根。

郁欢不同,她有疼爱自己的夫君,光是想着自己的夫君,郁欢便能从心底生出巨大的勇气。

所以当被人追着到了崖边时,她甚至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只为博一线生机。

可她到底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掉下去是活了下来,却摔断了腿,白骨混合着血肉直接戳了出来。

郁欢咬牙找了木棍将自己的腿固定住,每日艰难地挪出一段距离,饿了吃山中野草野花,渴了就喝露水。

可那么重的伤,却吃这么简陋的食物,一个弱女子的体质根本熬不过去。

两天后郁欢开始高烧不退,她靠在一株歪斜的大树上,听着耳边的鸟鸣渐渐远去,眼前一度陷入黑暗。

“奴家就是在那黑暗中诞生的。”欢娘的声音幽幽,像极了山涧偶尔吹拂过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