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观音扇8
作者:阿茶      更新:2022-01-05 14:02      字数:2121

胡粟心叹了口气,“她想报仇,但这仇不仅有她自己的,也有家族的。”

她说起这个,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记忆里的人凶残狠厉,不管是对老人、孩子,都可以不眨眼地下的去手。

她回忆起的一幕里,那个人将细小的针一根根扎进少年郎那位心爱之人的手指尖,那针就挨着指甲,能清晰地看见针在指甲下缓缓往里刺去。

殷红的血丝在指甲下蔓延,无尽的疼痛在心底和身体上蔓延。

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且当时的她还是一根接着一根往里刺,甚至都已经刺到了掌上。

每天一次,时辰不定,那种痛苦和提心吊胆就得保持一整天。

胡粟心用这样的方式来喧泄自己这些年心中愤恨和屈辱,她要让当年负了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而这个代价,就从那个负了她的负心汉开始。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她这么折磨,竟前所未有的疯狂怒骂和反抗,却在见到自己不能改变什么时,又跪地哀求。

他竟然也可以为了妻子能屈能伸,原来他当年的狠心和决绝,只是对她而已。

胡粟心觉得自己遭受的不仅是背叛,还有雷霆之击,可以毁灭所有的雷霆之击。

当看见这样的少年郎时,胡粟心心中的恨前所未有地膨胀。

她更加变着花样地折磨那女人,而少年郎的家中无人敢置喙,因为当年她这个吕家女下嫁,早就在那个家里埋下了隐患。

即便后来他们做得很决绝,可上位者或者是政敌,谁都不会忘记那个事实。

而这些人心中一旦埋下了名叫怀疑的种子,即便当时不发芽,多年后有人肯浇水,也是有长成参天大树的可能。

胡粟心便是利用这个可能,只简简单单几句,便有人肯当屠刀,将那一家从高处拽到低谷。

她知道自己利用别人的同时也在被人利用,但她不在乎,她只有一个心思,杀尽那些人。

“所以当初那个家族覆灭,有你的手笔在?”

苏兮突然就想起来胡粟心那一世究竟是谁,说的又是哪个家族。

“不全是,我只是挑起了开头而已。”

胡粟心想起那两个孩子死在她面前的样子,想起那个面如冠玉的少年郎没了记忆中的面如冠玉,而是一脸痛恨和厌恶地冲她喊着:毒妇,该死!

看着相处了几年的不怎么熟悉的人,一个一个,都死在了她面前。

胡粟心有那个人的感觉,她惊奇地发现,即便所有的仇人都死了,她却还是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欣喜和痛快。

她有的,还是无尽的黑暗,她似乎掉进了漩涡,她出不来。

所谓的复仇,不过是将那些人拉下来,和她一起被囚禁在永夜之中。

“人心复杂,权利之下的人心更加复杂,你在报仇的同时,也许又制造了许多个同你一样的人,可这便是因果循环,世事无常。”

苏兮的话如同当头棒喝,胡粟心像是突然之间从那一世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心中塞得满满的几乎要爆炸的恨和怨,在那一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胡粟心愣愣地看着苏兮,良久才掩饰般的再喝了一杯茶。

苏兮笑眯眯的,见胡粟心将茶喝下去,才慢悠悠的开口,“这一世的结局我猜到了,你有没有后悔?或者说,你有没有觉得一切其实...”

她其实是想说,这一切其实可以有另一个可能,只是过去的事便是铁定的事情,不可更改,现在再说,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给自己一个安慰罢了。

胡粟心脑袋有些昏沉,良久摇摇头,“不后悔,后悔什么?遇见他时我那么真心,那时候的我不后悔,何况有了几年对我来说美好的时光,我更加不会后悔,只是代价太大了,大得我承受不了而已。”

苏兮沉默,自己拿了杯茶喝。

“那第三世呢?”

苏兮觉得胡粟心今日这茶喝得有些多,她眼神似乎有些涣散,如同醉酒。

“第三世?”

胡粟心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靠在桌子上,“这一世我就是个兔子一般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世太过凶残,作恶太多,这一世便罚我被人欺辱。”

这一世的胡粟心就叫胡粟心,出生于京兆胡氏,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却也是不错的人家。

胡粟心幼时家中有两个姊姊,下头还有两个阿弟。

家中爷娘对他们几个没有一视同仁,两个姊姊与她的岁数相差有些大,所以当两个姊姊出嫁后,她就成了首当其冲照顾弟弟的人。

从前不觉得,可没了姊姊后,胡粟心才明白了为什么姊姊都着急想嫁出去。

因为照顾两个弟弟,远比嫁为人妇主持中馈来得更艰难,更痛苦。

胡粟心的性子十分软糯,两个弟弟又调皮得很。

阿姊出嫁的第一年,胡粟心从树上掉了下来,额角磕碰出了一个小口子,起因是阿弟的风筝挂在了树上,他们吵着若是胡粟心不去拿下来,那就告诉爷娘是她故意将风筝挂上去的。

胡粟心心想,如果弟弟这般说,爷娘不会有丝毫怀疑,那就得是一顿打。

于是她妥协了,爬上去拿风筝。

弟弟让她将风筝丢下去,可风筝安稳地到了弟弟手中,却没人管她了,还将树下的梯子都给撤走了。

胡粟心没办法,这才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了下来。

爷娘后来什么都没说,甚至在她带伤后的第三天就催促她出门去给弟弟买果脯。

回忆到这里,胡粟心忍不住按着自己的额角。

她似乎感受到了那时的疼,一阵一阵的,也不知是额角疼,还是心疼。

“那后来呢?”苏兮追问了一句,眼角余光发现温言竟然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碟子花生,正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往嘴里送花生。

这才是听戏该有的姿态,不像她,只能干巴巴地坐在当事人对面,看着她脸上不停变换的表情。

却是永远都逃不开怨恨。

唉,有些妨碍听故事的心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