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枝进了铺子，在桌前坐下，看着黄娘子将铺子里刚做好的香料拿来给她试用，阿枝才低声试探着问道：“我之前用的香可还有？有多少？”
黄娘子一边给阿枝闻了闻盒子里的香，一边笑颜如花的看着阿枝，“有，还有一些，不过并不是很多，你要知道，那香用的是濯枝雨，有些年份可是没有的，就算有，也不是很多，一点一点收集，能制香的就更少了，所以这香难，量自然也提不上来。”
“若是我肯多出些钱，不知黄娘子可否多给我一些？”
阿枝得了圣人的口谕，口袋里的钱买下这个铺子都不是问题，所以她才敢问出这话来。
黄娘子却摇摇头，“不是钱的问题，这香原料特殊，制作更是复杂，实在多不了，否则便要影响了质量，怕是功效就没那么大了。”
黄娘子意有所指，一双小眼睛里亮闪闪的，似乎洞悉了一切般。
阿枝心头微微一颤，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这次我就多买些，黄娘子这里有多少就有给我多少吧。”
“我劝你不要急功近利，还是拿从前的量就可以了，循序渐进方是长久之道。”
黄娘子说着不再看阿枝，起身从方才那一行架子上取了一只小匣子，从里头拿出一只更小的匣子。
“无论谁问起你，你便说一次只能买这么多，如果你还想从我这里拿走香，就千万别动旁的心思。”
黄娘子一改方才的和气模样，语气中的带着几分冷淡。
阿枝小心地接过匣子，握在手心里，“我知道了，黄娘子放心吧，我不会同人说起这里的事。”
从铺子里走出去，阿枝再一次转头看了眼铺子，西市有许多这样没有店名的铺子，但这一家香铺应该是最特别的。
因为它的主人不求赚钱，每次来这里，阿枝总能碰到被黄娘子拒绝的客人，说什么他们买不起这里的香。
阿枝仔细想过，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宫女，没有钱，更没有权。
而那些被黄娘子拒绝的客人们，哪一个不是衣着不错，怎么会拿不出钱来？难道还能比她一个宫女更贫穷吗？
直到有一次阿枝听见黄娘子说那一盒香要八百金，这才知道那些香是真的珍贵。
可给她的香，黄娘子一直都收五十钱。
当然了，对于她来说这五十钱也不算少，只是和八百金比，五十钱已经算是沧海一粟了。
将香匣子收好，阿枝照例在西市上转了一圈，即便如今有了圣人的差事，她回宫还是要带些礼物给宫人们。
“阿娘，今日怎么会想起来带我来西市转转？”
阿枝听到声音转头去看，只见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正仰头看着一个样貌平平的娘子，两人是一对母子，却是截然相反的气质。
小郎君小小年纪便身姿挺拔，虽然还是一身稚气，却已经可以看出，绝非寻常人了。
“也没什么，只觉得你总是呆在那些读书人多的地方，万一真读成个傻子，我和你阿爷岂不是要追悔莫及，所以阿娘良心发现，决定带你出来走走。”
苏兮说得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她家这孩子聪慧异常，那些读书人只会被他带坏，而不会带坏了他。
“阿娘真是英明，不会还英明地在这里碰见什么熟人吧。”
他自幼就知晓，只要阿娘带着他出门，没多久就会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有些是有用的，有些则是将来有用的。
总归没一个是随便遇上。
“熟人肯定是没有的，不过肯定会遇上一些好玩的人。”
苏兮说着便拉着温玉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突然抬眼对上了阿枝的眼睛。
阿枝只觉得那双眼睛黑亮之余又十分幽深，似乎里面藏着许多秘密，引得人想去探究一二。
“娘子身上的香味好特别啊，可否告知我是在何处买的？又叫什么名字呢？”
苏兮笑眯眯地看着阿枝，柔声问道。
温玉耸了耸鼻子，果真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说实话是挺好闻的，不过跟西天梵境里那些香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的。
当然了，这都是他阿娘每次带回一些香给他时说的，他也没去过西天梵境，而且觉得这辈子大概不会去了。
“这香我也不知道名字，不过铺子离这里不远，就在前面的巷子口拐进去就是了。”
阿枝下意识就说了出来，尽管她也不知道眼前的娘子是不是黄娘子合眼缘的人，万一不是...
阿枝竟有些担忧起来，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多谢了，那我改日去看看，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苏兮牵着温玉的手紧了紧，后者撇撇嘴，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但还是很乖巧的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和阿枝告辞，转身往不远处的饼铺买了胡麻饼和几个饆饠，这才朝西市外走。
阿枝目送两人消失在人群中，手在袖中藏着的香匣子上按了按，转身也朝同伴走去。
通轨坊巷子中，苏兮一边牵着温玉往里走，一边听着温玉絮叨。
“阿娘这次遇见的是什么人？看着像是宫人。”
方才那女郎身上的香味是很特别，但都特别不过她的举止，那样的举止，不是寻常大户人家能教导出来的。
必得是深宫禁中。
“是宫人，出来采买而已。”苏兮就觉得奇怪，黄娘子一见到她就神色慌张，却原来是打了这个算盘。
濯枝雨，以濯枝雨制香，虽然不违反妖集对众妖的规定，可也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里面还加了几味药材。
“那她身上的香气是阿娘偶遇她的原因吗？”
温玉再问，他家阿娘从不做多余的事，如果那人身上没有她感兴趣的东西，他家阿娘怕是连眼神都不会给上一个。
“一半一半。”
阿枝这一年多比起以往似乎沉稳了许多，眼神也比那时候坚毅了许多。
但她心中的恨一点不少，但似乎没那么迫切了。
苏兮不知道阿枝在宫中发生了什么，还是黄娘子说了什么，但这中间一定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