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夜,温言提着食盒回到屋中,一推门瞧见自己的妻子正歪歪斜斜地坐在榻上,那姿态神色,分明就是昔日浮月楼的中的苏兮。
“你可算醒过来了,不过我倒是好奇,难不成是入夜才会是苏兮,而白日就只能是苏九娘?”
“什么?”苏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还在想,不过刚醒来脑子不大灵光,总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你可记得今日一早去敬茶的事?”温言笑呵呵地问她。
苏兮蹙眉,“敬茶?我这身份,谁受得起我的茶?”
温言挑眉,“别忘了,你如今只是凡间苏家九娘,更是嫁进了温家,侍奉爷娘是规矩。”
他微微摇头,苏兮做了几万年涂山自由身,即便是和他一起被丢进凡间,可也是自由自在的浮月楼主。
苏兮看上去有些沮丧,但很快她就想开了,“罢了,左右晚上不会有人前来找事,白日里自有苏九娘应付。”
她伸了个懒腰,只听见身体的骨头咯咯直响,“果然只是凡躯,沉重得很。”
温言不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过一会儿便是宵禁,他们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长安城的街鼓十分准时,行人听到街鼓声便早早归家,不多时街上就没了人影。
苏兮跟在温言身后,不是很乐意的朝着通轨坊去。
“这都已经受罚了,还回去做什么?偷东西换钱吗?咱也不缺钱吧。”
苏兮听身边的女婢说起过,她当初嫁到温家的时候可实实在在敲了嫡母一笔,钱肯定是不缺的。
至于温言,这些年他也颇有手段,自己阿娘留给他的钱一分没被续弦挪走,还放在外面赚了不少。
怎么算,他们俩都不缺钱。
“黄雀时时化作黄衣少年前来与我对弈。”
温言一句话就让苏兮明白了,黄雀化作黄衣少年在他们身边,可不会只是因为想看热闹。
穿过通轨坊坊门径直往东南隅过去。
苏兮觉得时隔多年再回来,竟如同昨日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
“你们果真回来了,看来孟婆说的对,她的孟婆汤对你们俩没多少用处。”
黄雀从屋檐上飞下来,落地的时候便化作了黄衣少年,“她说你们俩要是醒过来,肯定是要回来看看的。”
“嗯嗯嗯,回来看看,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这么忠诚的蹲在这儿等着?”
黄雀嘿嘿一笑,“自然是有话要传达。”
苏兮长叹一声,“说吧,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你们可还记得之前长言以天命石想要颠覆这方天地。”
“自然记得。”苏兮蹙眉,“说起这个,阿鸾姑姑如何了?”
长言临走时将自己一半神力渡给了阿鸾姑姑,照理说她应当不会沉睡了。
然而黄雀却叹息了一声,“西王母将阿鸾姑姑带回去了,她一直沉睡,似乎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三人都沉默了片刻,黄雀才开口说道:“算了,在西王母那里,阿鸾姑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得善后。”
温言微微侧头,“善后?”
“是啊,善后,当年长言是设了阵法的,虽然没有成,但却引动了九天之上的星辰之力,使得二十八星宿中的东方七宿紊乱,东皇没办法,就将那七宿投入了凡间。”
苏兮嘴角微微一动,可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当年长言到底有没有将阵法完成,温言不清楚,她却是知道的。
她本就比温言神力留得多,又在因果树上汲取了全部的神力,对天地感知到了细微之处。
她很确定,长言的阵法根本没有引动星辰。
所以东皇又是在说谎了?
他是不是也吃了一只讹兽?
温言则是问了黄雀,“所以我们要做什么?总归不是将七宿重新送回九天之上吧。”
黄雀深深的看着他,温言的心下便是咯噔一声。
“还真是...”苏兮扶额,良久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黄雀指了指浮月楼所在的方向,“一日我照例出门去找温四郎,突然从里头飞出一股清水,然后在我面前形成了镜子,东皇便在里头对我说了那些话。”
顿了顿,黄雀接着说道:“东皇还留了话,要是你们有什么不解的,便自己召了水镜问便是。”
“我倒是想,就我现在这状况,别说水镜了,能把浮月楼里的东西拿出来都是问题。”
苏兮有些怒,可又觉得无处可发泄。
“这个...”黄雀挠了挠头,“好像说了个办法,我...我给忘了...”
温言:“......”
苏兮:“......”
黄雀进不去浮月楼,只能在外面看着二人走了进去,然后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时隔多年,苏兮再次踏进浮月楼,第一个想去看的便是灵池中的肥鱼们,却发现一条也没了。
“谁吃了我的肥鱼!”
整个浮月楼中除了她和温言外,都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即便有活物,也吃不得这里头的鱼。
话音落下,灵池中的水突然在栈桥高的地方凝出一方水镜,东皇的身影便出现在镜中。
“你说那些鱼啊,我看你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便先拿回来用了,放心,回头等你们到了洪荒,我还你几条。”
东皇说着拍了拍肚子,似乎是想夸奖那些肥鱼味道不错。
苏兮深吸一口气,“行吧,咱们先说正事,东方七宿又是怎么回事?别骗我说是长言当初的善后。”
东皇那张老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怎么自在的笑,想了想,想起苏绽之前说的,事情走到这步,还是别瞒着孩子们,否则容易被一浪拍死。
于是他开口说道:“确实不是长言的事,而是苏兮的事。”
东皇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又没有将最为重要的部分说清楚。
只说一切都是因为苏兮成年的一劫迟迟不来,所以才有了这番折腾。
苏兮倒是知道好歹的,第一个表示歉意的便是温言,因为他在这件事里最为无辜,竟是被自己连累了。
“原来是因为我的成人礼,罢了,既如此,我便义不容辞,烦请东皇告知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