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夫人房中走出来,女婢装扮的胡粟心便快步朝着宅子偏僻角落去,她寻了这么多年,终于寻到了转世为人的浮月楼主。
她当年想去浮月楼求一样东西,可她没有玉璧,她找不到浮月楼在那条巷子的何处。
后来等再想去试试的时候,却发现通轨坊内许多地方被毁了,看样子是被凤凰之火给灼烧的,虽然事后有人特意清理过,却还是瞒不过她。
她不知道通轨坊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知道这跟浮月楼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一点,自那之后世上所有的玉璧都消失了,原先她盯着的那几人也与浮月楼没了因果关系。
胡粟心是害怕的,若是世上再无浮月楼,那她想要的东西又怎么得到?
她这一生又怎么敢与人敞开心扉?
“你在等我们?”
苏兮出现在胡粟心身后,一身浅青色长裙,腕间搭着一条杏红色帔帛,头上的发髻繁复而华贵,斜斜插着一支粉嫩嫩的牡丹。
“你是...”
胡粟心猛然转身,瞧见苏兮这模样,有些不敢认她。
苏兮耸耸肩,“是比从前丑了许多,但轮回便是如此,不是我能改变的。”
尤其是爷娘就那般容貌,总不能指望一家子里突然出现她一个貌若天仙的吧,那苏高远岂不是要怀疑了。
“那你真的是浮月楼主?”
胡粟心还是得确认一下,却突然墙头有人开了口,“她是如假包换的浮月楼主,你就放心吧。”
两人抬头去看,见墙头坐着一个黄衣少年,而在黄衣少年身边则站着一个身着青袍的郎君,正是温言。
他方才是跟着苏兮一起来的,不过嗅到了小妖的气息,便先去了院外。
“我说你们俩到底被压制了多少神力,我的气息都没分辨出来,还须得温郎君亲自到门外接我。”
黄雀说着从墙头一跃而下。
温言随着他跃下来,斜睨着黄雀道:“我们这是被罚,你当是出门游玩啊,神力自然是能封多少封多少。”
不过幸好他们神魂牢固,即便被投入轮回,也能多少给这具凡人肉身留了最大限度的神力。
不多是不多,也算是够用了。
“说吧,为什么寻我?”
苏兮好整以暇地看着胡粟心,她记得从前在什么地方见过此女,她当时可不是谁家的女婢。
“求苏楼主将鉴心借给我一用。”
胡粟心突然单膝跪地,看着苏兮满脸恳求的说道。
苏兮眯起眼睛,鉴心,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凡人用一次鉴心便会少一年寿数,第二次叠加,以此类推。
她曾见一个少年郎用了三次鉴心,然后在二十三岁正好的年纪便早早故去。
世上凡人无法确定自己的寿数到底有多少,也许用了一次,人便到了死期。
“给我个理由。”苏兮没有将胡粟心扶起。
她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胡粟心了,似乎是当年在元载的府邸中见的,她当时是去助兴的歌姬。
从大历十一年到现在元和二年,她却还和当年一样容貌,眼前人怕不是凡人。
可她的气息却分明就是个凡人。
胡粟心缓缓低下头,良久才落寞地说道:“我曾仰慕过一个人,可他却背叛了我,于是我追随了他三世,可每一世他都会背叛我,且每一世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甚至连原因都不晓得,我不甘心,即便是要我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她越说越激动,抬头看着苏兮的目光中有泪光闪动,可就是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这般折磨于我,我想求个明白。”
胡粟心是从一个道人那里知道的鉴心,说是汉时有人用过,可得知对方心意。
所以她也想求来鉴心,去弄清楚那个郎君的心意。
“都知道是背叛了,又何必在意究竟是为何背叛。”
苏兮不解,那人背叛了她三世,她为什么还要去寻他?
难道只为了一个所谓的答案吗?
值得吗?
“在意的,如何不在意。”胡粟心苦笑,她的情丝拴在那个人身上,若是不能弄清楚,她还如何去爱别人?
她还能去爱别人吗?
苏兮看着她,像是懂了她的意思,又像是没有懂。
“还真是个痴情人。”黄雀叹息,他突然想到了许多年前那个自己付出真心的少女,只可惜那个少女的心不在他这里。
“你倒是知道得多,不如去帮着找找原因。”温言头也不回地同黄雀说话,让黄雀立时没了伤春悲秋的想法。
“胡粟心,胡...”
苏兮眼睛一亮,难道眼前人便是七宿之一的心月狐?
“明日入夜你到通轨坊东南隅等我,届时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苏兮用这话将胡粟心打发走,她没有回去房间,而是和温言去了平康坊酒肆,去寻了陆五郎。
此时的陆五郎已经换了名字,他重新成为了叶寒酥,却又不是当年的叶寒酥。
见苏兮和温言来找他,一点都不惊讶,像是早知道两人会再回来。
“听闻苏家九娘和温家四郎成婚,我还特意送了温家几坛子好酒,两位莫不是前来回礼的?”
叶寒酥笑吟吟地将两人引到后院中坐下,此时的平康坊内依旧热闹,但外头却在街鼓声落下时便安静了。
“你倒是知道换个身份。”苏兮瞧了眼酒肆,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主人家却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似乎更加沧桑了些。
“用了表亲的身份,倒是没人怀疑什么。”
叶寒酥给二人倒酒,而后疑惑道:“既然不是来回礼,你们今夜过来是为何?”
“问你件事。”苏兮先把酒喝下去,觉得这酒好喝得很,同她原来喝到的似乎一样了,难道是因为如今这是一具凡人的身子吗?
“何事?”叶寒酥还是疑惑。
温言捏着酒杯,低声问道:“大历年间平康坊歌姬胡粟心,你对此人了解多少?”
“胡粟心?我倒是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情,不过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叶寒酥记得从前胡粟心时常到他这里来买酒,却忘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