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赵楷,拜见陛下!”
年纪不过四旬出头的赵楷如今看上去比常年熬夜的赵桓还要更加的苍老几分。
当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美少年,如今早就已经变得没有了身材,那满头华发如今枯白的毫无血色。
多年的食素吃斋更是让他分外瘦弱,若是此时他穿上道袍也没有仙风道骨,反倒是给人一种瘦骨嶙峋的感觉。
“你....罢了,起来吧。”赵桓看着这副模样的赵楷,最后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陛下寻找罪臣前来有何事吩咐,只要罪臣所能...”
“你就非得一口一个罪臣么?”
赵桓忍不住的打断了赵楷的话语,摆手让张用等人退出大殿,然后走到了赵楷的面前,就如同当年一样坐在了台阶之上,看着面前的兄弟忍不住说道。
“这么多年,你为何走不出这个槛儿去。”
“罪臣有罪,当年....”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些年朕也未曾亏待过你,你又何必....”
“陛下。”赵楷突然发出来了一阵阵的咳嗽,然后脸色也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罪臣只问陛下一句,若非是陛下知道了臣已经命不久矣,陛下可还会对臣如此放心?”
“....”
“这么多年了,陛下的妻子有过三次身孕,想来陛下也是知道的,但罪臣到现在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罪臣知道这和陛下没有关系,但是罪臣就是心疼自己的发妻。
凤英嫁给罪臣的时候方才十七岁,那个时候的凤英青春年少,温文尔雅,臣也是这大宋最为耀眼的那个年轻人。
罪臣不是没有过那个想法,但是看着凤英在服侍罪臣睡下之后,躲在墙角抽搐哭泣的时候,罪臣就已经发誓不再对这个位置有任何的想法。
罪臣只想和凤英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这么平庸的过一辈子,那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可就算是如此为什么还是不行。
凤英死了,一次次地将胎儿流去,这心里,这身体,哪里是他能够经受得住的。
罪臣这些年战战兢兢,真是这些年自己主动去天下巡视,在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去做自己该做的那些事情。
绝不敢多说一句,绝不敢多做一件事。
可罪臣,连凤英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赵楷说完之后,露出来了一个惨笑。
“陛下,听闻凤英死前,还在呼唤着罪臣的名字,不知道这可是真的?”
赵桓看着面前的兄弟,慢慢的将自己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
“朕给了天下人应有的权利,朕给了大宋希望,朕给了读书人骨气,朕也给了这天下的未来。
但是朕不能让这希望,这未来就这么毁在了朕的手中。
这天下贪心的人太多了,朕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不能做的!”
“所以你就让你的弟弟成为了这天下最大的权臣,然后亲手毁了他!”赵楷突然怒吼,甚至忍不住冲到了赵桓的面前,双目怒瞪拽住赵桓身上的龙袍。
这一刻姚平仲与张用都抽出腰刀从门外冲上了进来,可却被赵桓伸手拦住。
“退出去!”
一声怒吼让众多侍卫面面相觑最后看着两人只能谨慎的步步后退,再次将大殿的门关上。
可他们此时所有人的手都在腰间朴刀的刀柄上面,然后谨慎地看着面前的大殿之门,做好了随时冲锋的准备。
大殿之中,看着面前那个双眼通红,甚至都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弟弟,赵桓只是微微垂下自己的眼眸。
“你是父皇最看重的皇子,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对你曾经抱有希望。
当年在李相的扶持之下登上了这个位置,也是你差点闯了宫门要去找李相和父皇要一个说法。
天下人都知道你的想法,朕也知道,所以朕才会将你抬起来。
只有你站起来了,那些将自己心思放下去的家伙才会再次燃起希望,才会再次聚集在你的身边。
也只有这个时候,朕才有杀鸡儆猴的希望,才能够震慑住那些因为刚刚掌握权力还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人。
朕知道这么做对不住你,但是朕必须这么做。
在大宋的国运面前,朕不会放弃任何的手段,也不会对任何人留有情面!”
赵桓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让赵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开始了剧烈的咳嗽,最后咳嗽得让他开始不断的出现鲜血。
而这嘴里咳出来的鲜血也染红了赵楷和赵桓的衣袍。
“可需要找太医....”
“不必了!”赵楷松开了赵桓的衣袖,也拒绝了他的好意,“陛下就别费心思了,罪臣这身子短时间之内虽然死不了,却也活不了太长的时间。
陛下就别再罪臣这里费心思了。”
“朕没有这个...”
“多谢陛下!”再次躬身行礼打断了赵桓的话语,让赵桓最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金人再次有所动作,蒙古也大军集结,而辽国那个萧家的女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态度,朕决定再次御驾亲征。
这朝中上下,还是需要你为朕张目的。”
赵桓不想再和赵楷在这里急需啰嗦起来,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而赵楷仍然还是一声冷笑。
“为何是罪臣,陛下就算是还想要用罪臣的话,恐怕也不会还有人傻乎乎的跳出来,来到臣弟的身边成为陛下的靶子吧。”
“朕怎么会有这种心思呢,朕...”
“罪臣可能拒绝?”赵楷朝着赵桓躬身行礼,态度无比谦卑,“罪臣时日无多,就算陛下看在这么多年罪臣叫了陛下这么多年皇兄的份儿上,可否给罪臣一条活路。
就让罪臣去安享晚年,舒舒服服的过完最后的那点时光不好么?”
赵桓看着似乎真的是心如死灰的赵楷,最后仍然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行。”
“.....陛下为何非要为难罪臣一人...”
“你是我赵家之人,为我赵家付出,理所应当!”
这句话让赵楷嘴唇颤抖,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有的动作都变成了一个无比凄惨悲苦的笑容。
“赵家人....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赵楷嗤笑一声,再一次的躬身行礼,“罪臣明白了。”
看着躬身不起的赵楷,赵桓也知道没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挥手间也让他退了下去,让他去偏殿等待就是。
稍后便会在朝议上讲这件事情正式宣布出去。
等到赵楷离开之后,皇城司统领张用再次进入朝着赵桓拜伏。
“陛下!”
“这一次亲征,你不用去了。”
“末将明白!”
“这么多年让你抓个罪证你到现在都办不到,这一次你若是还做不到的话,你这个皇城司统领也就真的做到头了!”
“末将知罪,这一次末将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嗯,退下去吧。”
等到张用再次退下去之后,赵桓也开始最后的闭目养神,他在想着自己还有什么没有做完。
大宋要前行,前面有岳飞韩世忠征战天下,坐镇一方。
后方有赵鼎他们在调配粮草辎重,安抚百姓。
他要做的就是一件事情,将这个不知道歪到了哪里的大宋给他正过来,而这条路注定是一条没有任何情感的血腥之路。
赵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兄弟之情,也不会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君臣相得。
在国运面前,一切都应该被他毫不留情地抛弃。
他要的只有胜利!
“我等,拜见陛下!”
群臣觐见,那整整齐齐的躬身下拜让赵桓再次讲所有的情绪都收回自己的心里,看着下面的众多臣子他脸上再次浮现了那永远都不会放下的笑容。
“众爱卿,平身!”
天鼎七年六月,大宋皇帝赵桓御驾亲征,亲自带兵进入大名县,名将岳飞亲自带领心腹前来拜见。
“末将岳飞...”
“好了,鹏举!”赵桓不等岳飞下拜就先一步将他搀扶了起来,“你我君臣,何需如此!”
一身戎装的赵桓此时到是真的颇有几分模样,整个人带着一股子雄壮之气,手背上那若隐若现的刀疤和烫伤更是证明着这个皇帝不是那纸上谈兵之辈。
“陛下的决策我等已经商议过了,末将这里没有问题,随时可以出兵北上!”
岳飞渴望北上,几乎每个月一封的求战折子更是数年如一日的没有断过。
他知道之前大宋需要安顿下来,筹措粮草辎重,安抚百姓,恢复生产。
但是他同样也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最坚定的主战派态度。
这是他的责任。
赵桓则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有鹏举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赵桓拉着岳飞来到了一个偌大的沙盘面前,这是工部尚书郭荣这么多年的成果之一。
当然,他也不过就是改良罢了,这玩意在战国时期就已经有简陋版本了....
他制作出来的也的确是更加的精细了几分。
“这是郭荣几乎按照整个冀州幽并之地布置的沙盘,你且看,这里就是那金人聚集之地,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皇城司和斥候都没有能够探查到的信息。
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想来不会是什么风景美如画。”
赵桓在沙盘上不断的指指点点,而那当年的真定府,德信府等地更是被他着重标记了出来,而岳飞驻扎的地方也被他标注了起来。
“剩下的事情朕也不能帮助鹏举了,一切就看鹏举手段!”
“陛下过奖...”
“不要说这种客气话!”赵桓再次拉住了岳飞,“朕从来不会多说什么废话,朕不管中途是胜还是败,也不管会不会威胁到朕的性命。
朕只要最终的胜利,在此之前,鹏举你就是我大宋最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