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
源氏重工,顶层的最高会议室。
全体家主都噤若寒蝉地望着大屏幕上的每一帧画面。
归墟释放的全过程。
漆黑的月光下,大海沸腾,凹凸不平的折痕在海平面上接二连三出现,仿佛一副被泼水的油画,画上的颜色和线条变得扭曲不清。
当扭曲到一定程度后, 景物之间开始分离,甚至是撕裂,变成数千块洒落在漆黑中的镜面碎片,仿佛透过万花筒观察海洋末日。
镜头中唯一安全的区域是波塞冬导弹撑起来的爆炸屏障后方,这是一条宽度约为五千米的水道,爱芙尔公主号在这条水道上越行越远。
这种感觉像是在多啦a梦的时空隧道中航行,笔直的通道外都是高度污染的错乱空间, 给人一种不小心踩上去就会当场暴毙的担忧。
随着归墟持续释放,那些散落在黑暗背景中的镜面碎片也在逐一分崩离析,变成虚无,黑暗的裂痕越来越大,看上去就像是一张黑色的深渊巨口在吞噬万物。
在归墟领域的压迫下,那条用于逃生的水道也越来越窄,终于在爱芙尔公主号逃离出去的最后一刻彻底覆灭。
最后一个镜头是黑暗中只剩零星的世界碎片,预计它们马上也会消失。
视频结束,全场半天没喘出一口气。
“这就是灭世级言灵的力量吗?那种景象究竟是怎么办到的?”源稚生的神色有些动摇。
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观测到完整的灭世级言灵释放全过程,以往对它的了解仅限于文献记载和地貌勘探。
烛龙的场面很容易想象,无非是从地壳深处提取出岩浆,将指定的区域内变成高温地狱,至于归墟的话,如果不是海啸狂涌,那就是冰天雪地,反正与水有关联准没错。
可现实情况却远超想象,归墟的释放与其说是一场玄幻灾难,更像是一种高维度文明的科幻打击,将常规几何概念碾压得无影无踪。
“水元素被炼化到极限后会呈现出黑色的结冰效果,你看到的那些像是空间裂痕般的黑色背景其实只是空气被水元素填满了而已, 至于景物破碎的镜面效果,则是冰块天生自带的反射原理。”宫本家主用极为简单的原理解释。
“在加上归墟作为言灵的力量,本身就能对光学产生一定扭曲作用,多种因素叠加起来,就形成了这样一幅近乎科幻作品中,上位文明对下位文明打击的画面。”
“也就是说,归墟的释放并不是真的将世界撕碎了,那只是海市蜃楼般的视觉效果?”源稚生问。
“正是如此。”
“那归墟究竟是怎样破坏冰川的?是类似于大规模审判的效果吗?”
“同为海洋与水一系的言灵,归墟当然也具备审判的纯碎死亡效果,但在此基础上,它还具备一个更进阶的效果,深渊。”
“深渊?”
“刚被研究出来的新名词,专门用于解释归墟。”宫本志雄挪动笔记本电脑,投影屏幕。
这次的画面来到水下,旁边还配有横截面一样的分析图。
“通过监测手段,能够发现海水深处有一道长一千米,但宽度仅有3厘米不到的非常规水元素聚集地, 非常像海沟,不过海沟好歹有上十乃至上百米的宽度, 而这道归墟海沟仅有几厘米,这非常不正常。”
“它把所有东西都吸进去.......碾碎?”源稚生似乎明白了什么。
“差不多正是如此,和莱茵这种大规模爆炸不同,归墟的最核心领域就是这1千米长度×3厘米的30平方米面积,而就是这么点面积大小,居然要吞下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冰川,可想而知那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宫本家主顶了顶眼镜。
“简直是个黑洞。”源稚生如是评价。
“相当贴切的比喻,连光都逃不出那里。”宫本家主点头。
会议短暂休场,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从座位起身,开始各自的活动。
源稚生也起身,来到连通会议室的阳台上,点燃香烟,吹着清晨的冷风,让大脑从紧绷状态中解放出来。
早晨这场会议只是个不痛不痒的开始,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有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一系列即将到来的灾难。
今天是11月13号,距离北冰洋的海啸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直到昨天晚上学院本部才终于将这次行动的情报整理完善,发送给日本的盟友。
“真是疯狂的世界啊。”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也说出了他心中想感慨的话。
“是啊,直到十天前,我还想着如何通过与学院合作,渡过家族的经济困境这种小事,但十天后的现在,我发现钱根本不是问题。”源稚生深深吸下一口烟,将烟蒂摁熄在樱递出的烟灰缸里。
即便不用看新闻,眼前的景色也说明了一切。
东京正遭遇着前所未有的雪灾,车辆限行,人烟稀少,远处的霓虹广告牌统统笼罩在濛濛雪雾中,散发着浓烈的末日朋克既视感。
如果看新闻,那就更糟了,除了对于灾难的报道,各种充满末日宗教色彩的言论也甚嚣尘上,恐慌的情绪在东京的阴暗面悄悄蔓延,像是一张逐渐扩张的蛛网。
那些藏在阴暗面中的妖魔鬼怪也该行动起来了吧。
“还是没有赫尔佐格的消息吗?”源稚生问向樱。
“果然,您还是最担心这件事吗?”
“是啊,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很可能就也前往北冰洋了。”源稚生的目光扫过街道与十字路口。
“应该快了,搜查圈正在逐步缩小,预计几天之内就能出结果。”
“那就好,虽然他现在孤立无援,但我们始终不能掉以轻心。”源稚生的心弦稍微松开一些。
“我有个问题不明白,原本我以为绘梨衣小姐走后,您能毫无后顾之忧地放手一搏,但总感觉您反而更谨慎了。”樱很敏锐地察觉。
源稚生一愣。
“因为一个故事......”他正打算说些什么,但想想还是摇头,“算了,无关紧要的事,总之谨慎准没错。”
他本想告诉樱关于西子月和绘梨衣共同承认的那个故事......有关路明非与世界线的故事,但想想还是算了,虽然这件事闷在心里多少有些舒服,但讲出去也没好处。
对于一个差点就成功窃取世界权柄的阴谋家无论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可话又说回来,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源稚生用力抽出一口白雾,手背上的经脉忽然绷紧......那是他咆哮的前兆。
“绘梨衣......绘梨衣......绘梨衣......”碎碎念无数声后,他终于暴怒,“究竟是哪个混蛋,提议让绘梨衣去北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