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记忆犹新的月圆之夜,水银般的月光顺着教堂的顶尖流淌而下,在教堂前方的广场上汇涌成圣洁的海洋。
教堂顶端的钟楼里,男孩以魔鬼的口吻,浅唱低吟着圣经中的诗句。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妖惑地上四方的列国, 就是歌雅和玛各,叫他们聚集争战,他们的人数多如海砂。”
昂热在教堂下方抬头望去,发现男孩正站在钟楼边缘,孤独地眺望着世界的北方。
头一次,男孩的成熟与神秘让昂热感到喘不过气的重压。
意识到昂热就在不远处后, 男孩立刻收起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表情, 转而朝他露出微笑, 邀请他上教堂来坐坐。
之所以场景从简陋寒酸的小屋切换成高大上的教堂,是因为昂热发现男孩并不在卧室,猜测他是不是又遇上了危险,索性出来寻找。
之所以将教堂列为寻找地点,是因为男孩之前总是陶醉地对昂热说,教堂的钟楼是全城最高的地方,上面的风景一定很美,只有权力者才配享有它,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要离开这座城市,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一定会在上面好好眺望风景,记住这座城市的模样。
当时的昂热不懂什么叫权力者,只知道男孩很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要走了,昂热一直有这种预感。
登上钟楼后,这里的风景果然和男孩描述的一样美丽,能够一眼收尽整座城市与夜空的景色,看清它的繁华与阴暗,夜风也吹得那么舒爽。
难怪主教总喜欢站在这个地方眺望街景, 向信徒们挥手微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凸显他神职人员的尊贵地位。
在这个男孩的引导下,年仅十一岁的昂热朦朦胧胧懂了权力是怎么一回事。
在教堂的钟楼上,他们聊了将近三个小时,聊天内容和往常一样,有时涉及宏大的命运与未来,有时则讨论将来长大了要做什么,无话不谈,却又话里有话。
终于,挑准一个合适的切入时机,男孩以永别的语气说我要走了,因为他已经记起来了自己要做什么。
在临走前,他为昂热留下了一件礼物,作为友谊的见证,也作为你愿意在我落魄之际,帮助我的的答谢。
血的恩赐。
他张开灿烂如金的双瞳,将自己的一滴鲜血植入进昂热的血管中。
那是昂热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熔岩般的力量反复冲洗着他的四肢百骸, 每一个细胞都迎来前所未有的解放。
当时的昂热还什么都不知道, 以为自己正在被神明附体, 直到许多年以后,他掌握爆血后才意识到,男孩给予他的礼物是传说中的血统精炼。
但爆血的血统精炼带有强大副作用,而男孩的鲜血却永久且无害提升了他的血统。
昂热的确是个血统极强的混血种没错,言灵也的确是时间零,但他原本的上限大概只有a+,无法达至s+级,可男孩却修改了他的血统,仿佛一只拨动命运琴弦的手,让这个男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得到男孩的馈赠后,昂热很快在巨大的冲击下失去了意识,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场梦。
那个男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原本居住的房间变成了一个储物间,人们也失去了对他的记忆,昂热发疯似地跑遍所有他可能出现过的地方,都没发现对方的存在。
最后,他来到昨晚与对方告别的教堂钟楼上,看着远方逐渐沉入天际的夕阳发呆好久,总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友人。
男孩消失后,当然也不存在能与昂热竞争的人,他轻松拿到了前往伦敦读书的资格,从此告别这座他长大的城市。
“故事的开头,我讲完了,有关我和那个男孩的第一次见面。”昂热眼睛里的回忆戛然而止,环顾屋内众人,“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屋内半天没人出声,只有副校长偶尔打打哈欠弄出些动静,显然是不止一次听昂热讲起这个故事。
恺撒保持着严肃的面色,纹丝不动,楚子航也很凝重。
长久的沉默后,芬格尔再次暴躁:“这已经不是有没有疑问了!而是疑问一时半会多到难以下嘴,或者说整个故事根本从头到尾就是疑问啊!”
“不错嘛,小子,几日不见,你的吐槽功力又见涨了。”副校长朝芬格尔竖起大拇指。
“去!我们正忙着讲正事,没空歪硌!”芬格尔大手一挥,义正言辞。
“我想,这个男孩是谁这种问题,应该不能算问题吧?”恺撒捂着额头,万分无奈。
“很抱歉,这个问题很关键,我会在故事最后揭晓。”昂热咧嘴而笑。
“那麻烦您还是继续讲故事吧,别的不说,您的故事还蛮吸引人。”恺撒苦笑。
对于昂热以讲故事的方式告诉他们惊天大秘密这事,三人还算意料之中,老人家都这样,有什么秘密都不喜欢明着讲,得用一个故事娓娓道来才行。
至于听故事中所产生的那些不解、困惑,乃至震惊,统统都是小问题,反正老人家会在故事最后为你揭晓,因此众人也没打算用提问打断昂热,老老实实听故事就行。
“那个男孩,有名字吗?”楚子航问。
“应该是有的,我之所以不记得,是因为他临走前,用某种力量消除了我们对他的相关记忆,他不愿意被其他人知道存在。”昂热说。
“也就是说他的消失并非路明非那种从世界线中剥离出去的消失?”恺撒问。
昂热点头:“只是普通的消除记忆而已,办到这点不难,如果你的血统足够强大,你只需要用黄金瞳凝视他人的眼睛下令就行,连言灵都可以不用。”
“即便如此,要让一整片区域的人忘记自己存在,那也得是异常强大的血统才行吧?”楚子航低声说,“比如龙王。”
“是的,比如龙王。”昂热肯定,“否则它也不可能只用一滴鲜血就能修改我的血统强度。”
“耶梦加得说过,这世上有能力修改血统者,往前看尽一切历史,只有三位。”芬格尔冷不一丁地开口,像是一阵冷风吹进众人心里。
“她还说过这话?”楚子航意外。
“很久以前的事,当时我、帕西,耶梦加得还有一位不太方便透露姓名的忍者大姐姐一起聚在冰窖里打麻将......总之这话耶梦加得的确说过,要听具体细节事后再聊!”芬格尔赶紧中断这个话题,不然故事之外又生故事,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未必够用。
“只有三位能修改血统?史前至尊,黑王,还有一个是谁?白王?”恺撒疑惑。
这个问题未免过于惊悚,无论是这三位中的哪一位都不太好让人接受,世界分分秒秒钟暴毙给你看。
“校长,您刚才说这是你与那个男孩的第一次见面,意思是......你们在那之后,又见过面?”楚子航听出了问题所在。
“没错,我与他分别在1889年,直到近二十年后我们才迎来第二次相遇。”昂热继续回忆,眼睛里浮动着铅灰色的岁月痕迹。
“1908年,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就是那个男孩所释放的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