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若无事,儿臣便告退了。”
曾浩被始皇帝盯的有些发毛,以退为进道。
“要说事,还真有一件。”
嬴政收回目光,笑着道。
这笑容有点瘆人,曾浩嗅觉到了阴谋的气息,疑问道:“不知何事?”
“朕想物色个钦差,巡查四方,查贪腐,肃吏治。”
嬴政意味深长道。
“????”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曾浩很纳闷,突然似乎意识到什么,开口道:“父皇不会是想让儿臣去吧?”
“不错。”
嬴政笑了笑。
“可儿臣从未进入朝局之中,父皇还是另请贤明吧!”
曾浩婉拒道,开什么玩笑呢!
我就对赚钱感兴趣,钦差大臣有什么好的?
四处奔走,又苦又累,就算现在大秦有了火车,巡遍全球鬼知道要多少年?
一旦秉公执法,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说始皇帝会不会降罪,自己心里就过意不去。
毕竟每一桩贪污案的背后,都隐藏着无数血与泪。
自己也许不是一个好人,可绝对不会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禽兽。
“从你生下来,成为大秦公子的那一刻,便已是朝局中人,何来入不入之谈?”
嬴政的目光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唔!”
曾浩顿时语塞,好像有点道理。
“父皇的座驾可否借给儿臣一用?”
看始皇帝的样子,曾浩明白了,自己好像根本躲不掉。
“极光你驾驭不了,神龙号客机这么多年了,已经没有使用权限了。”
“而且钦差本就是巡视各地,听百姓诉冤,肩负为民请命之责。”
“从天上飞,那是观光游览,又如何履行责任,巡查天下?”
嬴政见曾浩想耍小聪明,直接堵死他的退路。
“帝国几十个州,几千个郡,几万个县,乡亭更是不计其数。”
“儿臣要是一个个巡查,什么时候才能查完?”
曾浩差点就哭了,这实在太欺负人了。
“朕很有耐心,你巡查个十年八年,几十年都无所谓。”
嬴政满不在乎道。
“……”
十年八年,自己的生意不是要全黄了?
“父皇,儿臣不会断案,也没做过官,如何为民请命?”
曾浩心中叫苦不已,硬着头皮道。
“朕选你,自有朕的用意。”
“一,你富可敌国,不缺钱,自然不在乎那些贪官污吏送的小礼物。”
“二,你在官场一清二白,没有半点人脉,亦无党羽,自然不会徇私包庇。”
“三,你的心不坏,想想那些被欺压剥削的普通人,叫天不灵,叫地步应,是多么绝望凄惨?”
“你若不想救他们,这么多年来,何必暗中救助如此多的人?”
嬴政看着曾浩,侃侃而谈道。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曾浩平复了内心的情绪,抬起头,看着嬴政道:“只怕还有吧!”
“说说看?”
嬴政并没有否认,而是饶有兴致道。
“陛下又想剥夺儿臣的家财……”
曾浩有些无语,就算薅羊毛也不能只盯着自己一个人不放吧?
好歹换一个啊!
“怎么能叫剥夺呢?”
“父子之间,何分彼此乎?”
嬴政笑了笑,反问道。
“既然无分彼此,陛下为何没立儿臣为太子。”
曾浩感到十分憋屈,说完就后悔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嬴政并没有生气,一脸认真道:“你要是喜欢做太子,朕明日便下诏废子婴,敕封你为大秦太子。”
见嬴政掷地有声,曾浩感到一丝迷惑。
只是很快他就释然了,可拉倒吧!
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
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太子,被人暗中妒忌眼红一辈子,重点这个太子实在太惨。
比如子婴,勤勤恳恳为国处理政务,要是知道自己一辈子只能做太子,不知道心里改如何作想?
那句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应该要改改了。
天下岂有千年太子乎?
简直就是流水的太子,铁打的皇帝啊!
据曾浩猜测,始皇帝现在的修为深不可测,不敢说长生不死,估摸着活个万载几千年,也并非不可能。
“不必了,儿臣无心大统。”
“为了造福天下苍生,儿臣愿意散尽家财。”
曾浩的政治觉悟还是很高滴,大义凌然道。
不高也没办法,胳膊扭不过大腿,这天下只要是这个男人想要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道理?
给了台阶就要下,不然随便捏个莫须有罪名,家产充公,谁又能说个不字?
更何况,自己的屁股本来就不算干净,否则如何在短时间内赚到了富可敌国的财富?
自己的超前眼光的确作用很大,毕竟大秦现在走的发展道路,都是未来人类走过一遍的路。
但帝国公子的高贵身份,也同样功不可没。
“亥儿长大了,朕心甚慰。”
嬴政笑的很开心,毕竟之前就索要过酒楼,再开口直接索要,就算是自己也不好意思开口。
痛痛快快,和和气气,一切好说。
不然,少不了要用点手段了。
君者谋国,什么手段并不重要,好用即可。
“儿臣还有一个条件。”
曾浩也曾四处游历,深深明白这个时代的人,究竟有多么辛酸,尤其是底层百姓。
天下兴,百姓苦。
天下亡,百姓依旧苦……
无论文明多么先进,无论科技如何进步,最苦最难的永远是最底层的芸芸众生。
这是人性所决定的东西,与时代无关。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正是因为有了优越感,才会迫使人拼命奋发图强,因为没有人愿意永远被人踩在脚下。
甘为平庸,只是因为失去了曙光。
但凡有一点机会,就算是一条臭咸鱼,也会想蹦跶几下。
自己没有拯救天下苍生的本事,但能帮多少算多少吧!
“说来听听。”
嬴政看向曾浩,若有所思道。
“儿臣恳求父皇,废黜徭役,恩泽四海子民。”
曾浩拱手一拜道。
静……
承天殿中,静的可怕,似乎连心跳声都能清晰可闻。
过了良久,嬴政才开口道:“你知道国家是如何来的吗?”
“无数小家凝聚而成,有着同样的信仰,乃为国也。”
曾浩想了想,不确定道。
“此为其表,非其所内。”
“从祖先们茹毛饮血,到第一次合作狩猎开始,便有了国的雏形。”
“强者约束弱者,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
“正是因为有了秩序诞生,我们这些后人,才不用各自为战,独自面对那些凶恶的猛兽。”
“大鱼食小鱼,小鱼吃小虾,这是秩序。”
“日起日落,斗转星移,这也是秩序。”
“你视权贵如猛虎,本就落了下乘。”
“一个人的格局有多大,天地便有多广阔。”
“帝国山河万里,芸芸众生数以亿计。”
“若没有这些权贵维护秩序,无论多么伟大的帝国,都会顷刻崩塌。”
“你所谓的好坏,只是你心中衡量出的标准,并不代表所有人。”
“你心中那些所谓的好人,可怜人。有朝一日得势,也许会更凶恶,更凶残,坏到骨子里,也未尝不可。”
“正是因为有了秩序约束,有维护秩序的人,你所见到的世界才会更加美好。”
“若失去秩序,人族与那些茹毛饮血的畜生,又有何异?”
“随心所欲,争强斗狠,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想要什么就去抢,看谁不顺眼便杀,那才是国之不幸,人之灾难。”
“仁慈需要站的足够高,也要足够强,才有资格去施展。”
“若一个人,连吃饱饭都无以为继,他有仁慈之心吗?”
“就算有,他又有什么资格去仁慈?”
“君王衡量臣子的标准,从来都不是好坏,而是利弊。”
“利大于弊可用之,弊大于利便弃之。”
“广施仁政,天下黔首或许会对朕歌功颂德,感激不尽。”
“可若仁慈过多,何尝不是软弱可欺?”
“这天下苍生好人有之,坏人亦有之,可贪心不足,人人皆有之。”
“若有朝一日,朝廷无法再维系仁政,想要提高税赋,征召徭役,届时天下必怨声载道,感恩顷刻荡然无存,何以解之?”
嬴政滔滔不绝,给曾浩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
曾浩大为震动,是啊!
农夫与蛇的故事,在自己那个所谓文明璀璨的时代,又少了吗?
无论多么丰厚的仁政,人心永远都不会满足,只想不劳而获,得到更多好处。
也许这就是格局吧!
他眼中看待所有事,都不以善恶理衡量,而是以优劣利弊。
于国有利便是人才,于国无溢便是庸才。
天下苍生在他心中都一样,区别只是,每个人的作用不同,价值大小不一罢了。
也许这便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吧!
“这天下哪有人敢反对父皇。”
曾浩苦笑道。
“不是没有人敢反,而是他们畏惧朕,畏惧朕手中的社稷神器。”
“可让天下人畏惧,因为他们知道社稷神器,一旦落下,必定天崩地裂,血流成河。”
“不可让天下人害怕,因为他们知道一个疯子手握社稷神器,随时可能会杀了任何人。”
“人只要不绝望,绝不愿意拼命。所以社稷神器不可擅动,轻易不可示人,否则便失去了它的神秘,更失去了威严公正的权威性。”
“再伟大的君王都不可能,尽得天下人心。”
“只要绝大数人安分守己,敬畏秩序,皇权便可永不凋零。”
“至于那少数人,挑几只上跳下蹿的猴子杀了,那些鸡自然就会乖乖安静下来了。”
“势者威也,大势不失,天命自在。”
嬴政轻描淡写道。
而曾浩却好像看到了金戈铁马,累累白骨,后背感到有些发凉。
自己在他眼中,又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儿臣多谢父皇教诲。”
曾浩深深一拜,这一拜不再有丝毫虚假。
这是对一位智者的尊敬,是对一位伟大的君王认可……
“免除徭役非是不可,只是时机未到。”
“人总是自命比天高,可在苍茫天地间,人渺小的不足道哉。”
“生而为人,为子孙后代繁衍生息,为族群发展壮大,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有何不可?”
“朕不需要天下人理解,只需要他们俯首听令。”
“骂名朕不在乎,人族的发展大业还要继续前行……”
嬴政说完,最后满不在乎道。
唔!
霸气!
曾浩总结了一下,始皇帝话中的含义。
如果用一句白话来概括,可能就是,随便你们骂,朕又不会掉一块肉,活还要照干,不服来咬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