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监一睁眼看见裴坤,便急急问道:“坤殿下,皇上他可还好?”
“朕……没事。”齐仁帝缓缓睁开眼,浑浊的双目复杂地看向裴坤和纪衍诺,之前在潜渊殿亲耳听见太子和五皇子说话的一幕犹在眼前,让他霎时血气上涌,“那两个孽子呢?”
裴坤上前扶住齐仁帝:“父皇,五弟方才一时情急之下捏破了毒烟弹,太子殿下、陈贵妃以及一应侍卫都被毒倒,此刻仍在殿中。”
“你……你怎么会没事?又是谁给朕解的毒?”齐仁帝龙目一缩,紧紧盯着裴坤。
裴坤神色尴尬:“不瞒父皇,儿臣亦当场中了毒,是随儿臣前来的好友百毒不侵,他担心殿外的反兵会杀入殿内,才将咱们带回这密室中来。”
“而且将随身携带可解百毒的解毒丸给咱们服了,儿臣只不过比您早醒了片刻。”
“百毒不侵?”齐仁帝半撑起身子,看向纪衍诺。
早前在潜渊殿中的变故发生太快,他只记得裴坤带人将陈贵妃及其手下侍卫全部制服,之后便听见太子和五皇子在大殿的对话。
两人许是真以为他神智昏迷了,彼此揭破彼此的老底,狼子野心显露无疑。
一字字,一句句,全部都是诛心之词!
就在他气得听不下去开口呵斥之时,太子竟然压着五皇子冲了进来,叫嚷着让他把传位给五皇子的诏书改成太子之名!
这一个一个,都是反了天了!
仗着有那上百个士兵围在潜渊殿外,便连最后一张遮羞布都懒得盖,这就是他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孩子!
齐仁帝指着太子的鼻子骂,却不曾想,五皇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捏破了毒烟弹……
若不是他以前曾在密室与坤儿会谈过数次,而坤儿又正好赶过来救驾,现在齐国天下怕是已然毁在那两个孽子的手里!
齐仁帝只觉得脑仁突突直跳。
纪衍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淡定从容地看向齐仁帝:“见过皇上。”
“你……”齐仁帝瞳孔骤然紧缩,“你是纪衍诺?”
“正是。”纪衍诺颔首。
“你、你不是回了燕国?你和阿坤又是什么关系?”
纪衍诺和裴坤对视一眼,裴坤道:“回父皇,儿臣与纪衍诺是同门师兄弟。”
“同门师兄弟?”齐仁帝轻声地念着这几个字,慢慢地闭上了眼。
纪衍诺和裴坤站在床前静静等待。
半晌后,齐仁帝忽然张开了眼,细细打量纪衍诺一眼:“纪衍诺,你来齐国作何打算?”
“然与裴坤情同兄弟,”纪衍诺薄唇微掀,“因正好夺回燕国曾失于齐国的五座城池,便顺道过来探望裴坤。”
齐仁帝虽然清醒的时候不多,但燕齐之战的事情亦有听说,而今听了纪衍诺这话,龙目一睁:“若朕百年后,这天下交由坤儿执掌,你又当如何?”
纪衍诺睇了裴坤一眼:“皇上希望然如何?”
“签订和平协议,至少五十年内燕齐两国不起战事,彼此互通有无,成为友国。”齐仁帝沉声道,“你可做得到?”
“若裴坤掌齐国,我们大燕愿意与齐国签订百年和平协议。”纪衍诺勾唇。
从齐仁帝心动的神色来看,他留下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刘潭,立传位诏书。”
齐仁帝眉心舒缓,目光在裴坤和纪衍诺身上扫过。
两人皆是眉清目朗的伟岸男子,单是站在那儿,便都有种睥睨天下的皇者之威。
燕齐在这两人的手中,定能开百年盛世。
是好事,只可惜他却看不到了。
不过,将此江山托付给裴坤,远比交给那两个孽子手上要好太多。
他亦可以坦然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白茂山。
叶浮珣等人回到白茂山的时候,已经是隔日的上午时分了。
众人都忙累了一天,纷纷倒塌而睡。
直到一觉醒来,叶浮珣懒洋洋地趴在纪衍诺身上:“幸好谭太师来得及时,不然若是太子和五皇子的士兵打起来,恐怕也不好消受。我们在宫里头还听说,五皇子的人马有大半多在冷宫,随时准备谋反。”
纪衍诺环住她:“谭太师的人早就到了,只不过等皇上亲令才能出动。”
平国公一垮,他的老对头谭太师自然能以最快的速度东山再起。
而谭太师只听令齐仁帝,齐仁帝传位给裴坤,裴坤便会成为谭太师的新主子。
“其实……”叶浮珣戳戳纪衍诺的胸膛,“齐仁帝的毒,若是花些心思治疗,再活个三五个月不成问题。”
当然,如果不治疗的话,的确就只剩下三五天了。
叶浮珣当时没有告知裴坤,是有私心的。
其一,若然齐仁帝的身子还能扛上三五个月,这皇位的继承肯定又会有着变数。
最后能不能落在裴坤头上就不好说了。
这样的话,纪衍诺和裴坤等人筹谋已久的事情,怕是在她的一句话下便会瓦解。
纪衍诺听着叶浮珣说着,含笑问她:“那其二呢?”
“这其二,”叶浮珣盯着纪衍诺说道,“阿衍当年你成为齐国质子,正是因为齐仁帝派兵去攻打燕国。”
“他害得你年纪小小就背井离乡,所以,我不想救他。”
纪衍诺含笑将她拉进怀里:“阿珣做得很好。”
“那接下来,咱们是不是就可以退出齐国皇室的纷争了?”叶浮珣琢磨着问道。
裴坤的传位诏书已定,太子和五皇子皆被齐仁帝拘禁起来,谭太师受圣命辅佐裴坤,裴坤继位不过是时日问题。
“对,咱们不掺和,再过两日就启程回去。”
纪衍诺抚着叶浮珣的长发,薄唇微勾。
此行来齐国,一切极为顺利。
裴坤登基,作为师兄弟和好友,他替他高兴。
作为燕国太子,他为两国百姓将有百年的和平而高兴。
如果换了太子或五皇子掌权,恐接下来两国战事怕不停歇。
纪衍诺不怕战事,但燕国尚不算兵强马壮,若与齐国连年征战,不仅不利于国家昌盛,反而会让边疆百姓流离失所,无法安定,此非他所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