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关于那个讨厌我的学姐（二）
天使先生不擅长数学。
换句话说，他不擅长任何需要动脑子的学科。
而他之所以能进入这所世界一流的顶级学府，无非是……走了后门。
在武力值方面，他强到了世界级的程度。
作为孤儿，他被某不可言说部门负责人耶和华捡回来，只是一段时间的训练，就默默吊打了一帮基地里受训的同事们，并从此再也无人超越后——正当耶和华同志决定欢天喜地的庆祝这位魔鬼顺利结束训练，成为社会栋梁的一份子。
天使先生却卡在了基地的期终考试上。
是的，不是搏斗，不是械斗，不是侦查……而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相当于大一上学期程度的，高等数学。
作为一个即将走上社会，成为精英级别执法人员的天使先生，他的数学，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惨不忍睹。
“算我求你了！选择题一题六分，一共十五题，你就算全选c啊，这个二分的分数，是怎么考到的？
怎么考到的？”
面对上司的歇斯底里，天使先生分外淡定地解释：“我没有考两分。
我的分数是零分，那道填空题，老师改错了。”
耶和华：“……啊啊啊！”
在这位精英预备役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一遍遍刷新了基地期终考试的最低分后（竟然出现了负十六分的试卷），忍无可忍的耶和华终于做出了决定。
没收了他的工资，没收了他的零食，只丢来一张每月定时汇上几百块的饭卡以及一张伪造的学生证，把这个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的家伙团吧团吧扔到了世界顶级学府的门口。
“我也不求你顺利毕业！就不挂科！不挂科行吗！你这个专业的高数还只是只有大一一年！坚持一年啊！求求你了！”
天使先生“啧”了一声，转身就走：“好麻烦，我还是回去要饭吧。”
反正他也不想当什么高级执法人员。
“……这可是世界级的顶级学府！千载难逢的充实自己的机会！”
“加百列，借我两块钱坐公交车。”
“……这里有世界级的顶级食堂！整整十四个，而且包涵不同菜系！每个月饭卡里给你多汇一倍的钱！”
“成交。”
综上，就是天使先生成为该学府一名大一新生的全过程。
所以，其实他的真实年龄比恶魔小姐还要大两岁——但因为其脸嫩，智商低（“耶和华，敢把我丢去学研究生等级的数学，我就回去要饭”），还是被心力交瘁的上司扔进了大一，决定将他回炉重造一番。
从某方面来说，天使先生还是个有工作的社会人……不，离社会人的距离，只差一份及格的高数试卷。
而这家伙倒也毫无自觉地无视了自己的真实年龄，一口一个“学姐”“学长”——因为天使先生敏锐地发现，一般都是年长的那个请客吃饭。
嗯，只是喊一帮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少女们“学姐”“学长”，就可以被请客，天使先生装嫩装得毫不愧疚。
他甚至在不说谎的前提下，通过一系列暗示，默默使整个宿舍产生了“这货年龄最小”的误会，从而达到被请客吃饭的目的。
现如今，天使先生看着对面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姑娘，格外平静、淡定、甚至还带着恳求意味说了声：“学姐。”
“高数太难，我智商太低，需要给饥饿的大脑补充营养。
学姐请我去食堂吃饭吧。”
恶魔小姐：“……”
她磨着牙忍了半天，好不容易压抑住自己想在图书馆自习室里大吼大叫的洪荒之力，从包包里翻出自己的饭卡，用力拍击在书桌上。
“滚去食堂买份三明治！然后速度点滚回来！”
对方眼睛一亮，立刻夺过饭卡，用与刚才面对书本时截然不同的精神抖擞冲出了图书馆。
奉辅导员之命，恶魔小姐只能将自己每个星期五的下午腾给这位高数极端短板的大一学弟。
而她既是个学霸，又是个负责任的好学姐……在第一次摸底小测试时，发现了天使先生惨绝人寰的数学功底后，她倒吸一口冷气，只能尽职尽责地、相继奉献出自己宝贵的星期四下午，星期三下午……
后来，又变成了工作日的每个下午。
但负责任的恶魔小姐犹觉不够，面对前所未有的榆木脑袋，她恨不得把高数课本直接塞进这货的嘴里。
因为，无论她怎么绞尽脑汁，苦口婆心，一题一题详细讲解，给天使先生补习的过程……
基本如下：
“这道题目，关于函数的极限……同学？
安格尔同学？”
恶魔小姐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最终重重地将手拍到桌上：“这位同学！”
对方如梦初醒地眨眨眼睛。
恶魔小姐觉得这货的脑子与神情简直浪费了那双动人心魄的蓝眼睛。
“这道题目，从五分钟前我就在看你做了！”
介于此时他们正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学习，恶魔小姐即便恨不得大声怒斥，还是礼貌地压低了声音，“步骤呢？
答案呢？
就算弄不懂这题，你好歹端正态度在答题处写一个‘解’啊？”
结果他硬是抓着笔，盯着空白的答题处，愣了整整十五分钟不止！该佩服他即便发呆也能维持端正的姿态吗？
天使先生再次眨了眨眼睛，语气困惑：“学姐，我们不是才讲到集合的定义吗？
极限是什么？”
恶魔小姐：“……集合的定义是这本书该死的第一章！那是两小时之前的事了！”
“哦，抱歉。”
对方打了个哈欠，“我好像睁着眼睛睡着了。”
恶魔小姐：……玛德你以为这是什么卡通片吗？
现实生活中真有睁着眼睛睡着的人吗？
你是唐老鸭还是米老鼠啊？
米老鼠盯着自己空白的试题册，沉吟半晌，写上了一串符号。
接着他将好不容易写完的这道题交给恶魔小姐，凝重地说：“这不是函数的极限，这是我智商的极限。”
恶魔小姐拽过习题册一看，里面用数学术语工整表达了一长串逻辑推断，大意如下：
因为题目中……的条件与……的条件，所以得出结论：我不会做。
恶魔小姐：……
她抓着习题册抖了半晌，最终还是让脑中那个天使般的小人抓住恶魔小人扇了好几巴掌（“他这也算是进步！要鼓励！要鼓励！不能一味凶！教学是应该软硬兼施的！”
）声音发颤地回答：“你会用全等符号和属于符号了嘛。
进步了，很不错哟。”
天使先生礼貌纠正：“不，学姐，我只是照抄题目而已，不知道这个括号代表了什么。”
“那该死的是属于符号！中间还有一横！和括号不一样！不一样！”
结果恶魔小姐教了一下午的符号学。
说他学习态度不认真？
倒也不是，再如何睁着眼睛睡觉（？
），这位白发学弟面对自己的叱责，训斥，向来是照单全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也从未出言顶撞。
事实上，撇开偏见，他的脾气相当好，可以说是恶魔小姐遇见的男生里最好的一个。
她就没见过被骂“猪”“饭桶”还能继续平静点头，应和道“学姐说得都对”的男生。
当然也不排除这货根本不要脸的可能。
至于说他脑子不好？
继上次一起去食堂时，见识了那货不到三秒钟就数清笋干烧肉里的笋干数量，并运用一系列逻辑清晰的歪理说服食堂大妈多给他浇了整整两大勺红烧肉……恶魔小姐就深信：他有脑子，而且还挺聪明。
只不过，在食物以外的所有方面，这位学弟都懒得动脑子，懒得思考。
其懒惰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关键是，调动他学习的积极性！
“你把x想象成奥利奥饼干！y想象成冰激凌！x的平方加上y再开根号，该函数的极限是多少！”
天使先生瞬间抢答：“奥利奥麦旋风！”
恶魔小姐：“……”
她告诉自己耐心，再次谆谆善诱：“假设m集合是一块照烧鸡腿肉，n集合是一块蒜香面包，照烧鸡腿肉全部夹入了蒜香面包，求问m集合与n集合的关系是什么？”
天使先生再次瞬间抢答：“照烧鸡腿汉堡！”
恶魔小姐：“……”
不不不，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忍住，你要忍住，先提起他的学习兴趣。
“红豆a是一条连续且不间断的函数，出于某种目的，我们需要找到油炸点b，使红豆a在油炸点b的导数为零，那么，从数学的角度，点b应该称为什么？”
天使先生这次终于停止了抢答。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难得露出了认真思考的神态。
恶魔小姐屏息等待。
写着拐点的相关定义教科书就在他手边。
五分钟后，天使先生抬头，认真道：“我饿了，想吃红豆派。”
那天她第二十三次把高数课本拍在了这货脸上。
然后为了补偿面无表情哭唧唧的学弟，晚上恶魔小姐叫了麦当劳外卖。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不止一次。
它充斥了恶魔小姐工作日的每个下午。
简直是生不如死，死去活来……
【研究生公寓】
苏珊刚进门，就被瘫倒在椅子上的不明物体吓了一跳。
“嘿？
你怎么了？
融化啦？”
今天可不是工作日啊，今天是周六，她应该不用再去那个奇葩学弟那里受气吧？
恶魔小姐抱着手机，从椅背上颤巍巍抬头：“我需要治愈……我家的食谱食谱还没回复我……”
哦。
苏珊冷漠地移开软萌年下控室友的脸：“人家说不定这段时间在忙呢。”
“好不容易不用辅导你那个可怕学弟的星期六，你就打算抱着手机在宿舍里宅一整天？”
恶魔小姐刚要反驳，手机就传来了消息通知：
【demon家的食谱食谱：抱歉，最近三次元有点忙，没能及时回复学姐消息。
】
【demon：没关系没关系！小可爱怎么啦，在忙什么？
不会是感冒了吧？
身体要不要紧？
】
【demon家的食谱食谱：不，学姐放心，我非常健康，倒是学姐，这几天又更新了好几个视频，一定要注意健康啊quq我很担心你哦】
【demon：摸摸小可爱！我没事，正好这几天下午总是被学弟拉去吃东西，所以食谱里多了很多灵感，更新频率可能有点多……】
围观的苏珊打了个哆嗦，不禁想起那天恶魔小姐在公寓厨房里给鸡腿肉去骨，然后一点点剁碎，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地发泄：“叫你弄不懂集合！叫你不知道属于号！我剁碎你！”
【demon家的食谱食谱：是嘛？
我看学姐这几天更新的食谱都是快餐类啊，三明治汉堡薯条什么的，学姐是这几天下午都在吃外卖吗？
对身体不好哦。
】
苏珊再次想起室友在厨房里剁土豆条的狰狞：“叫你喊外卖！叫你睁着眼睛睡觉，醒来还缠着我要吃的！吃！吃！全是垃圾食品，老娘吃死你！”
【demon：呵呵呵，小可爱最近在忙什么呀？
】
【demon家的食谱食谱：别提啦……最近在我们大学的学姐那里补习高数。
】
【demon家的食谱食谱：太可怕了，现在做梦都是写高数题quq】
【demon：吃点好吃的，心情就会好起来的！加油！】
【demon家的食谱食谱：可是，那个给我辅导的学姐，她真的好凶啊，我感觉我每次当着她的面吃东西，她都恨不得噎死我quq】
【demon：什么？
噎死你？
你这么可爱，她太过分了！】
【demon家的食谱食谱：不不不，她不过分啦，她一点都不过分，都是我，总是故意惹她生气（o）/】
恶魔小姐一愣。
这个颜表情……好像不太对劲啊？
【demon家的食谱食谱：学姐长得特别软，她生气的样子就像焦糖泡芙一样，而且气急的时候说话又快又急，耳朵都会变红哎ouo】
【demon家的食谱食谱：真的好可爱哦，虽然有点恶劣，但我总是忍不住惹她生气ouo】
【demon家的食谱食谱：思考问题的时候会咬笔头，喝奶茶的时候喜欢咬吸管，然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还会很不好意思的脸红——就算似乎没人注意到，她也会露出特别尴尬的表情ouo】
【demon家的食谱食谱：最近忙着补习都没办法追美食视频，但看看补习的学姐，我觉得自己就像在看好吃的一样，心情很好哦ouo】
恶魔小姐：？
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竟一时忽视了对方描述中分外眼熟的形象。
恶魔小姐深吸一口气，那边的食谱食谱还在“嗖嗖嗖”地发送着关于“那位学姐”的一点一滴，她第一次发觉，对方手速之快是这样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恶魔小姐简直被“那位学姐”包围了。
半晌，她抖着手指输入：
【demon：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位现实中的学姐啊？
】
对面的刷屏陡然停止。
世界陡然安静了五分钟。
天使先生抬头看了看自己书架上挤开了零食与食谱的高数教材，以及面前还没做完的高数习题册，抿紧嘴唇。
【demon家的食谱食谱：也许。
】
【demon家的食谱食谱：但我没有那些小说里描述的冲动。
只是偶尔，我想摸摸她的头。
】
世界再次安静了五分钟，天使先生盯着聊天记录愣了一会儿，疑惑地皱皱眉，想了想，从抽屉里掏出一包pocky含在嘴里。
……喜欢？
是这种情感吗？
能让他耐下性子写题目的古怪情感？
呃，也许只是单纯觉得她像甜品一样可爱吧？
就像欣赏美食一样……
demon仍然没有回复他，天使先生又耐心等了一会儿，觉得她大概是有事离开了，于是将手机重新锁屏，准备再次愁眉苦脸地面对自己被学姐布置下的习题册。
“叮铃铃~”
哦，是电话铃声。
天使先生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有点诧异地发现，来电显示上正是自己那位学姐。
“……呃，学姐？”
天使先生立刻接通了电话，他可从来没有和恶魔小姐在补课时间以外私下交流过，难免有些心惊胆战，“我正在写您布置的数学题目，没有玩游戏！虽然我一道题都写不出来！”
通话那头没有回应。
很轻很轻的，响起一个姑娘抽鼻子的声音。
“你特么给我滚出来，我现在很难过！”
恶魔小姐拿过苏珊递来的餐巾纸，用力擤鼻子：“我失恋了！我现在要找一个脸还可以的帅气异性出去喝酒吃肉，以证明自己的无敌魅力！”
天使先生：“……啊？”
“介于你是唯一一个我晚上十一点打电话也不会担心产生误会的饭桶异性，所以，滚出来陪我喝酒！”
……等等。
天使先生的重点忍不住一再偏移，他压低了声音：“学姐之前有男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会失恋？”
恶魔小姐又抽过一张餐巾纸，开始揩自己红红的眼睛，怒气十足地对着电话大吼：“没有！网恋犯法吗？
网恋吃你家大米啦？”
“我那个软萌可爱还会撒娇的小学弟喜欢别的学姐了！你特么赔我一个！赔！赔！”
天使先生没能在这段话里找到任何逻辑。
但他能听出她很难过。
“我知道了。
我现在就去研究生公寓那里接你。
学校旁边的烤肉店可以吗？”
恶魔小姐扔下手机，扑进一旁递纸巾的苏珊怀里，哽咽着控诉：“我的白菜！我水灵灵的白菜！就要被那个素未谋面又凶又矮又严肃的猪给拱了！混蛋！”
苏珊安慰着对方：“好啦好啦，把脸洗洗，穿穿衣服，你现实中的帅气学弟要来带你去喝酒吃肉了，好不好？”
恶魔小姐大声反驳：“不好！不——好！”
苏珊：“……可……”
“我就这样踩着拖鞋红着眼睛去！”
又伤心又生气，被小粉丝诛心话语打击得神志不清的恶魔小姐大声宣布：“他又不是我家小可爱！和那种相当于同性的饭桶出去吃饭没有打扮的必要！这又不是什么约会！这是失恋大作战！”
“我要吃到满嘴是油，喝到吐在他身上！”
学姐信誓旦旦地挥舞手臂，满腔难过迅速转为被智障学弟压榨数日的怒火，“我要什么形象？
我不要形象！那就是个人形垃圾桶！”
苏珊：“好好好，行行行，反正你不会和人家有什么进一步发展，就穿拖鞋去……”
恶魔小姐：“人字拖！我要穿人字拖，还有大裤衩！”
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何转移了重点，但总体觉得愤怒比伤心好的苏珊：“行，没问题，人字拖配大裤衩，我再去给你找一条花汗巾，方便吃肉的时候擦擦脸。”
“好！没错！怎么邋遢怎么来！怎么难看怎么来！我失恋了，我不高兴，我要看瞎他的破蓝眼睛！”
即便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天使先生仍未忘记，自己第一次单独和学姐出去吃饭时，对方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