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倦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你这是何意?皇上早就下达了通缉令,要将正衍捉拿归案,你既然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为何到现在才说出来?
“是因为你知道了依依这一次落水,险些溺死,而后发现那船底下藏了人,这些人又是正衍派去的吗?
“所以,你这是直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有危险了,才知道正衍此人的可怕和可恶之处,才愿意说了吗?”
一想到如果薛姨娘早早地说出来正衍的所在,他早早地派人抓了,处置了,这一次游湖的危险根本就不会发生,穆倦就感到有些生气。
他坐在那里,睨着地上跪着的人,脸上一片面沉如水。
而薛姨娘则是认错道:“侯爷,妾身知道自己错了,可妾身这样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穆倦闻言,手指突然在桌上重重一敲:“苦衷?什么样的苦衷?难不成,这正衍手里还抓着你的什么把柄不成?”
薛姨娘对他的疾言厉色,并不畏惧。
她忽然抬起头来,眸中含着几许泪光,道:“侯爷,妾身这样做,都是为了先夫人!”
为了阿月?
昭儿的母亲?
想到正衍和程司月之间的关系,穆倦神色微暗,看着薛姨娘:“有什么事,你起来说吧。”
薛姨娘却倔强地摇了摇头:“侯爷,就让妾身跪着吧,妾身毕竟做错了事,该受一点惩罚,只是,妾身以前不说,是害怕一旦官府的人抓到正衍,他这个人,会鱼死网破,胡言乱语,编排一些先夫人的坏话,败坏她的名声。
“到时候,若是郡主知道了,她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若是信了,郡主这样小的年纪,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一直想象着的都是美好的一面,若是听信了正衍的那些话,那郡主又怎么受得了?
“而且,先夫人那样的人,心地善良得如同仙女一般,妾身实在是不忍心看她被人污蔑,名声受损,死后不得安宁……
“妾身这么做,也只是想要保护先夫人的名声,保护郡主不受伤害罢了。”
穆倦听得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他问道:“你这样说,阿月到底做了什么?”
薛姨娘却摇了摇头:“侯爷,时间紧急,求您先去派人将正衍和尚抓了,悄悄的千万不能被郡主知道!等抓到了他,妾身自会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侯爷!
“这个时候,郡主手下的人,恐怕已经派人去找了。
“若是万一让郡主的人捷足先登,先找到正衍,那恐怕后果,就会不堪设想了!”
闻言,穆倦虽然还想再深问下去,一番权衡利弊,也只能立即派人,前去抓捕正衍。
薛姨娘起身告辞,离开之前,又说道:“侯爷,妾身知道,如今的郡主,有着手眼通天的本事,您把人抓回来以后,若是关在侯府,郡主一定很快就会知道。
“所以,还望侯爷将正衍关在一个郡主找不到的地方!以防万一!”
说完这些,她就走了。
穆倦便又立即交代手下,将正衍关在城中一处废弃的官府大牢中。
之后,他便一个人待在书房,也没有急着去看望穆昭昭,而是在回想着薛姨娘所说的那些话,回忆起穆昭昭的母亲,程司月这个人……
不同于程司摇,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喜欢直来直往。
程司月是一个心思很缜密的人。
即便是穆倦,也常常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程司月也很多变。
他们成亲多年,程司月有时冷漠,有些粘人,有时冷得要死,有时甜得要死。
穆倦也曾因她的性情变化,以及藏着太多的秘密不对他说,而跟她争执过,吵过架,可每一次,都是他忍不住低头认输。
在他和程司月之间的这段感情中,他从头输到尾。
哪怕对她百依百顺,什么都听她的,甚至听她的话,她让纳妾自己就纳妾,她让纳谁他就纳谁,她也始终对自己藏着一些秘密。
但在这些秘密当中,穆倦最介意的,便是她与正衍之间的来往,他们之间从小时候就有的那段青梅竹马的情谊。
可程司月向他保证过,她与正衍之间坦坦荡荡,只是如兄妹一般,说他不该怀疑。
穆倦于是便不怀疑,尽管心里也有疙瘩,但却从不说什么。
所以,一直到程司月死,她藏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穆倦也始终都不知道。
而今日,薛姨娘那一番欲盖弥彰的话语,似乎是在隐隐地告诉他,程司月的那些秘密,就快要藏不住了……但这也许,并不算什么好事。
……
……
穆昭昭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快晌午。
她头昏昏沉沉的。
中间似乎迷迷糊糊地醒来过,被敛秋喂了很苦的药,随后就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会儿,她躺在床上,努力清醒了一些,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一个起身,大声喊道:“敛秋!忍冬!”
二人正在外头,一听到动静,赶紧进来。
同时跟着进来的,还有阿大。
穆昭昭看着他,刚要问话。
阿大便一脸丧气地道:“郡主,属下办事不力……”
办事?
穆昭昭脑子还有些不大清醒,办什么事?
一旁,敛秋立即便道:“郡主,是昨日,您睡过去,奴婢便自作主张,将薛姨娘拿过来的那张字条,交给了阿大人,让阿大带人去抓正衍了……可谁知道……”
阿大补充道:“三个地方都找了,可都没找到,不知道是根本就不在,还是有人通风报信溜了。”
穆昭昭听他们二人这么说着,这才是终于想起来昨日的事情!
她刚想吩咐阿大找人,就突然昏睡了过去!
“那张字条呢?再拿过来我看看!”穆昭昭伸手问道。
“郡主。”阿大立即双手将字条奉上。
“你们找人的时候,动静大吗?可有惊扰到这三处的人?”穆昭昭盯着字条,接着问道。
“应当是不曾惊扰到任何人的,就只是悄悄地探了。”阿大很是肯定的语气。
“好。”穆昭昭把字条收回来,平复了一下有些失落的心情,“不急,这三处地方,兴许他什么时候就又回来了呢?派人一直守着吧!”
阿大立时应下了。
然而穆昭昭心里着实有些纳闷,这个正衍贼秃,真的有那么难抓?
而就在此时,京中一处废弃的官府大牢里,穆倦走了进去,便见到了关在里面最深处的正衍和尚,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僧袍,目光纯净无辜,掀起唇角,冲着穆倦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