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顾长夜因为某种翻滚而出的念头,确实紧张的周身绷起。
“你…叫欢欢?”他抬手,想摸摸小家伙的脑袋,但又忍住了。
小家伙性格很好,不怕人,肉嘟嘟的小嘴温温的嗯了一声,“我叫楚欢,今年三半岁了。”
“三岁半?你姓楚?”顾长夜眉头皱了下,“那你为什么叫她妈咪?”
小家伙眨眼睛:“因为干妈咪也是妈咪。”
此时,安好已经俯身将小家伙抱进怀里,朝冷言冷语的道:“妈咪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跟陌生的人说话吗?”
小家伙有点委屈,扁扁小嘴,“妈咪,欢欢错了,不要凶凶。”
不知道为什么,顾长夜只是看着这个小家伙,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掐了似的,酸疼酸疼的。
他跟着也站了起来:“她…是谁的孩子?”
一直冷冰冰的女人面上终于浮出一丝冷笑。
她道:“顾大公子,该不会觉得我因你而坐了四年多的牢,还能背着你偷偷的给你生了个孩子吧?”
顾长夜几乎就要说是,因为时间对得上。
当然,他心理上觉得奶胖奶胖的小家伙长的跟他很像。
他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时,楚玉出现了。
她扭着风情万种的水蛇腰,嗓音也是千娇百媚:
“欢欢是我的孩子,顾大公子想当便宜爹的话,那就离婚娶我呀,听说顾大公子阅女无数,而我呢是情场老手,我们两个在一起,那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长夜:“……”
安好将怀里的小家伙丢给楚玉:“我处理点私事,她要尿,把她弄走。”
比起安好的冰冷,楚玉对小家伙的表现就十分母爱泛滥了,抱到怀里就心肝儿肉儿的一阵猛亲。
这个闹剧很快散尽,顾长夜如同梦了一场,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疲惫,以及深埋在这之下的阴沉。
他视线从被抱走的孩子身上撤回,看向安好:“除了离婚,要怎样,才肯跟我谈一谈?”
安好似乎很认真的考虑了他这个问题,大概一分钟后,她道:“自宫?”
顾长夜:“……”
最后,顾长夜还是被安好关在了门外。
安小七则跟着她去了蔷薇苑。
这个蔷薇苑,是安好母亲生前住过的院子,也是她外公在被逮捕后唯一没有充公的固定资产。
虽是四合院,但院子内的布局很江南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被打理的很精致。
姑侄俩虽然第一次正式见面,但聊天中也没安小七想的那么尴尬。
只是都不是健谈的人,安小七只坐了大概一刻钟,了解了一些安好的目前情况以及她的打算就离开了蔷薇苑。
她走出蔷薇苑,发现顾长夜竟然还没有走,仍然立在那棵梧桐老树下。
这次他没有抽烟,而是在打电话。
大概是让他的人调查什么事,见她出来,就掐断了电话并朝她走过来。
周身被戾气缠身的男人,气压厚重,眼底也是深深不散的阴气。
“她都跟你聊了什么?”因为某种情绪,嗓音听起来紧绷,“我叫人查了那个叫楚玉的女人,她虽然纵横娱乐场所,玩转于男人之间,却没有生过孩子…”
安小七盯着他温儒俊逸的脸庞,想起先前那个一晃而过的孩子。
那个奶胖奶胖却漂亮的如同精致洋娃娃般的孩子,确实招人稀罕,
但也不至于叫面前的男人看一眼就魔怔似的下意识以为是他的种。
安小七有些好笑,道:
“你确定你属下调查的消息都可靠?即便楚玉没有生过孩子又如何?这就能证明欢欢是你的种了吗?我姑姑蹲监狱的这些年,有没有生过孩子,想必以你的权势深入城南女子监狱调查并不难的。”
提到这个,顾长夜眸底的晦涩就更重了,嗓音极其沙哑:
“四年前她入狱那阵,被同住一起的女囚打的流过产…”也就是五分钟之前他才调查到的消息,现在说起时,仿佛胸腔被荆棘刺穿,疼却也麻木,“那应该是我的孩子。”
安小七客观的说道:
“听起来,我姑姑确实因为你而遭了不少的罪。”顿了顿,“你也说了,即便她怀过你的孩子,但那个孩子也早没了,跟欢欢无关,你也休想打欢欢的主意,更不要用欢欢去威逼我姑姑。”
顾长夜:“……”
“虽然我对你们的事不甚了解,但一个女人在被你拆散了爱情后被你强暴,
之后又不知道被你用什么法子逼着扯了证,最后因你入狱因你堕胎流产…,
事到如今,顾大公子不会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她会原谅你吧?
她如今能心平气和的跟你提离婚,没有苦大仇深的要报复你,你不觉得很幸运么?
所以,不要再去碰一个已经被你伤的体无完肤的女人底线,别的不说,欢欢就是她的底线。”
这番话虽然难听,但顾长夜很快嗅到了重要的信息。
她说,欢欢是那女人的底线。
不是干妈么?
顾长夜拧深眉头,声音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慌张:“把话说清楚,欢欢怎么就是她的底线了?”
安小七觉得顾长夜这种状态,真的有些可笑。
那孩子不过就是在他眼前晃了两眼,唤了他一声叔叔,这个男人就在心里下意识的认为就是他的孩子,
若非是他自己查到安好在监狱里流过产,他八成现在都要把孩子抢走去做个dna了。
“欢欢是我姑姑狱友的遗孤,她那个狱友被判了死刑,三年前被执行枪决前把孩子托付给了我姑姑。”
安小七怕顾长夜执迷不悟拿孩子下手,便将她先前从安好口中得知的孩子来历原封不动的给顾长夜阐述一遍,
“孩子从出生就被楚玉养在身边,楚玉对她视如己出,请问,你现在还有什么疑惑吗?”
顾长夜没再说话了。
安小七也已经走远。
她走出这个城中村后,刚准备上来接她的车,战修远电话就打了过来。
安小七想了想,可能是温淑宁给他告状她被欺辱的事,现在她已经决定跟战修远撕破脸了,所以也就没拒绝这个电话。
只是,当电话被接通后,战修远说的却不是这件事,而是另外一件事。
“小七啊,你现在能不能来一趟战家老宅?”
安小七挑眉:“有什么事吗?”
战修远看着跪在他面前哭天抹泪的林妈,叹了口气:
“小七啊,你让江淮给我的录音笔我都听了,是我家温宁和米朵这两个孩子不懂事,战爷爷先替她们给你赔礼道歉,你能不能看在战爷爷的面子上,来一趟老宅?”
顿了顿,说出原因,
“战西爵那臭小子得知此事真相,大发雷霆,早上从你那回来后就把米朵给抓走了,现在那丫头下落不明,林妈在我这都跪求了一上午…”
安小七听明白了,无非是林妈担心米朵出事,求战西爵无果就求到战老那边去。
这件事,米朵纵然有私欲也纵然可恨,但若是没有温淑宁在后推波助澜,她应该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安小七不打算为这件事特地跑战家老宅去救一个本就恶心了自己的女人。
她道:
“既然犯了错就该接受相应的惩罚,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您将电话打到我这里,也没用。我不可能因为一个恶心了我的女人而向战西爵求情的,何况我现在跟他还在冷战中。”
战修远开的是扬声器,她话音落,林妈就急的哭着道:
“七七啊,千错万错都是林妈的错,都是我这个没什么文化的老妇人没将她教好…,
我求求你,能不能看在我以前伺候过你几日的份上,对我女儿网开一面,替我向长公子求求情?”
也不怪林妈着急,林妈从江淮那打听到战西爵打算将米朵送到无人区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做苦力。
那个地方常年干旱,荒无人烟,生存条件恶劣,就米朵这种娇生惯养的扔到那里连三天都熬不过去。
比起在无人区做苦力,还不如坐牢呢。
“长公子他打算把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扔进无人区,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安小七对林妈印象是不错的,是个实诚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
但,她一想到战西爵身上那些暧昧痕迹是米朵吻出来的,甚至是战西爵的身体都可能被她看过,她就恶心的不行。
她闭了闭眼,道:
“林妈,您应该了解我一些,我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圣母。就您女儿做的那些恬不知耻的事,提起来就叫人恶心,您想让我就这么算了,不太现实。”
顿了顿,“但您竟然开口求我,我也不能不卖您这个面子。这样吧,我会打电话给战西爵,让他不要把米朵送去无人区,剩下的就交给警方处理吧。”
交给警方处理总比被丢无人区的要好,即便是林妈不想米朵被送进警局。
但,她知道这是安小七最大的让步。
她叹了口气:“那就谢谢您了。”
安小七挂断电话后,就给战西爵打了过去。
战西爵早上强撑着带伤的身体去见安小七,再加上因为米朵和温宁勾结算计他而被气的不轻,现在正躺在床上输液。
给他输液的是唐逸。
他本来是闭目养神的,是唐逸最先看到他震动的手机。
其实,唐逸在得知安小七选择跟战西爵在一起还谈起恋爱时,他还挺阴郁的。
现在看到安小七打电话过来,就更酸了,摸起战西爵手机就要准备关机时,战西爵睁开了眼。
因为折腾一夜再加上各种糟心事,他眸色赤红,看起来有几分阴森以及可怖。
唐逸被他看的头皮发麻,心虚的手都抖。
战西爵斜睨着他:“你抖什么?”
唐逸虚张声势:“放屁,老子哪里抖了。”
估计惹急了这位没他好果子吃,手就不听大脑使唤的将手机递到了战西爵面前,酸了吧唧的道,“喏,你女人找你。”
音落,战西爵眸色就眯了起来。
早上的时候,那没心肝的狗女人恨不能让安家的保镖将他打废,态度恶劣至极,这才几个小时的功夫就主动给他打电话?
除了有求于他,战西爵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料定是这个原因,战西爵眼底的希冀便瞬间黯淡了下去。
但,还是将电话接通了。
“早上才甩了我好大的脸色,这会儿打电话给我,求我什么?”他嗓音轻漫,甚至是有几分戏谑,“求人又没求人个态度,你怎么就那么自信我会答应帮你。”
安小七打这个电话前,确实想着她还在生战西爵的气,而战西爵现在又想跟她和好,基于这个原因,她觉得战西爵应该对她会有求必应的。
但,出乎意外的是,男人开口就那么不讲情面。
安小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不快,将林妈所求的事简明扼要的跟战西爵说了一遍后,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你放不放人,那是你的意思。”顿了顿,强调补充,“在我看来,就算米朵千恶心万恶心,罪魁祸首的是你那个自以为是的表妹,不是么?”
战西爵就没想过,安小七能跟他服个软,即便是有求于他,也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
他在安小七话音落下,就冷冷嘲讽道,“除了这件事,就没有要跟我说的么?”
“没有。”
战西爵有种自讨没趣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重伤在身,也或许就只是单纯的想要这个没有心的女人能多在乎他一些,哪怕只是一句关心也好。
所以,他又道:“你都不问问我的伤势如何么?之前在蓝湾岛上说爱上我的那些屁话,也就只是随口说说的?”
这口吻,听的唐逸头皮发麻,有种大型恶犬撒娇的既视感。
唐逸被恶心的提着药箱出去了。
这边,还在等安小七说话的战西爵,脸色愈发晦暗,“怎么,你开口关心我一句,是能少块肉还是怎样?”
这句话,听似没什么,但还是在安小七心口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个男人在跟她委屈什么?
不声不响的跑去邻国救温淑宁那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是他;
被温淑宁那么个玩意儿算计的在邻国身受重伤的是他;
回盛京没多久再次被温淑宁算计的差点被别的女人爬上床的还是他…
他有什么可委屈的?
不都是他咎由自取么?
早八百年就跟他表明,他那个所谓的表妹不是什么善类,即便是后来他也意识到甚至是怀疑她的身份,结果还是能被算计…
米朵纵然居心不良,但温淑宁这个帮凶才最不可饶恕。
他能想到将米朵抓了并打算将她扔进无人区惩罚,怎么就没想过给‘温宁’那个女人一点点颜色看看?
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明白,那个女人将她堵的有多恶心?
心里恼火以及憋屈,但到底是自己在乎以及仍然想要的男人,还是温和的嘱咐了一句:
“既然你还知道自己身受重伤,这几天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女人不咸不淡的态度,还是激起了战西爵的恼火,他都恨不能将她弄死在床上。
他强硬着怒火,沉声道:
“你打算要甩我多久的脸子?自打我离开蓝湾岛去邻国直到现在,我们不是冷战就是争吵,更没有好好的相聚过,你就没有一点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