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陶思远出了趟差,累得头痛,回到家,叫了份外卖吃了,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去书房开电脑,整理要发给弟弟的干预师的资料。
资料分视频和文字记录两部分,视频需要陶思远剪辑,主要是弟弟的一些日常活动和看电影时的反馈;文字则是弟弟和他两人的文本组合。
陶思远先整理文本,他打开陶思稚的电影问题记录本,把弟弟这周新看的电影问题扫描进电脑,顺便看了一眼,发现弟弟问题似乎不是他能提出来的,怀疑弟弟看电影又走神,让蒋舸帮忙作弊了。陶思远迟疑着,在扫描照片里备注了一条,“疑似非本人提出”。
弟弟能和蒋舸交朋友,陶思远时常感到很意外,毕竟蒋舸看上去是那类脾气不算好的大少爷,也不像什么太有爱心的人。
按照陶思稚的性格,极有可能会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地做出得罪蒋舸的行为,蒋舸没和陶思稚计较,已经很不容易。
陶思远到现在也不清楚蒋舸为什么愿意对他弟弟这么好,是真心帮扶,还是蒋太太教育的。但陶思稚能交到朋友,对他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陶思远一面想着,一面打开了储存在电脑里的监控视频。
今年他升了职,工作更忙,整四个月的视频都没整理,不过弟弟高三下半学期开始分大小礼拜放假,真正需要整理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个周末,工作量也算不上很大。
陶思远看了看上次给干预师发送的内容,从十二月下旬起,挑出了弟弟回家日子的视频,一面用倍速播放找需要的片段,一面打开手机,看自己的日程表。
12月31日这天他被上司叫回去加班,提早带弟弟去了通宵书店,书店里人太多,弟弟很不高兴。
去了公司后,陶思远整整核对了一夜的投资账目。他依稀记得蒋舸好像来他家了,第二天他回家,看到蒋舸在厨房给弟弟煮牛奶,吃了一惊。
他抬起头,傍晚六点,视频上什么人都没有,心不在焉地将视频加速了些,八点左右,他把弟弟送回了家,就出门了。
弟弟起先蜷着腿,用他惯用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头歪歪地靠在大靠垫上,看起来有些好笑。
陶思远刚把时间记下来,准备一会儿剪,抬头看见弟弟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向了门口,他以为弟弟是去给蒋舸开门,但好一阵子都没回来。
可能跑门口便利店吃冰激凌去了,陶思远想着,又将进度条往后拖了拖,等了片刻,弟弟便和蒋舸一起回来了。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一副关系不错的模样,弟弟还走到墙边,垫着脚拿水杯,大概是要给蒋舸倒水喝。
陶思远暗暗有些高兴地想,弟弟的社交能力着实有些进步,都知道给客人倒水了,就是这件上衣好像短了点,在屋内还好,到屋外一抬手,,肯定有点冷。
然后他看见蒋舸很慢地从后面靠近他弟弟,伸手按住了他弟弟的腰。
弟弟转回身来,他没看见弟弟的表情,只感觉弟弟伸手搭在蒋舸肩膀上,似乎想把蒋舸推开。
但是蒋舸的力气比他弟弟大太多了,背对着监控,将弟弟手里的杯子拿走了,放在一旁。
陶思远看着屏幕,看他们坐回沙发上。他的弟弟面无表情地调着遥控,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是选了一部他爱看的片子,嘟哝着台词,还偶尔做手势,蒋舸一直看着他弟弟,碰他弟弟的身体,被他弟弟推开了一次。
又看了一阵电影,两人说了些话,大概看到了陶思远不让弟弟看的部分,弟弟捂住了眼睛,蒋舸拉扯他的手,把他推在沙发里,压了上去。
茶几上放着的摆设遮住了大部分的陶思稚,只能看到他们在动。
陶思远的大脑和心都像被刀在割,他觉得他弟弟在挣扎,但蒋舸还是脱了他弟弟的裤子。
陶思远没关掉屏幕,他难以呼吸,视力变得模糊,张开嘴用力喘气,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最后发现自己在哭。
陶思远看完了监控,在这个家里,蒋舸侵犯了他弟弟两次,另一次在昨晚。
蒋舸把他弟弟抱去房间,出门买了他弟弟爱吃的冰激凌回来,仿佛是用来和性交换。
在卧室里的事陶思远无法看到,但过了几个小时,蒋舸走出来,清理了客厅,又回了他弟弟的房间。
陶思远在电脑前坐到了大约九点,开车去了明德。
他似乎超了几次速,车载导航提醒了他,他听到了,但信息没有进入脑子里,也没能让他减速。他想或许陶思稚的世界可能一直就是这样,听见但是不懂。陶思远又没有照顾好他,才给了蒋舸可乘之机。
停到明德校门口,陶思远和弟弟的班主任通了个电话,门卫把他放进去,他走到弟弟班级附近,下自习的音乐声响了。学生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陶思远站着,等了一会儿,人快走空的时候,陶思稚终于出来了。
陶思稚走路很慢,手揣在兜里,孤独地,晃晃悠悠地往楼道的方向走。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很瘦,不高,在陶思远心里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
弟弟和别人不一样,很麻烦,或许终身都要接受干预,离不开家人,但是陶思远和父母最宝贝的弟弟。
走到楼梯边,像有心灵感应似的,陶思稚忽然抬眼,看到了陶思远。
他朝陶思远走过来,站在陶思远面前,有点好奇地看着他。
“弟弟。”陶思远看着弟弟。
他弟弟眼睛很大,眼神很天真,什么都不懂,可能被人侵犯,都只知道对方给他带了冰激凌。
楼梯的灯光昏黄,四周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四月里混合热和冷的空气,缓缓地在走廊流淌。
陶思远想问他“昨天蒋舸对你做了什么”,却问不出口。
或许是见陶思远不说话,陶思稚说:“我要回寝室洗澡了,再见。”转身想走。
“等等。”陶思远情急之下,伸手抓了一下他的手臂。
陶思稚立刻露出了有些惊恐的表情。
其实陶思远只是想抱抱他,但是或许是动作太突然了,陶思稚挣扎了起来,推了他一下,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陶思远松开手,陶思稚往后跳了一步,好像又想走。
“陶思稚。”陶思远叫他一声。
他转回头,看了陶思远一眼,不过没靠近陶思远,仿佛怕陶思远又要抱他。
“我问你,你和蒋舸,”陶思远困难地挑选着词语,问弟弟,“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要亲你?”
“啊,”陶思稚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说,“没有啊。”
而后又看看手表,急匆匆地说:“再见!”而后便掉头走了。
陶思远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车里的,他给自己认识的一个律师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些信息。对方不是很清楚情况,因此回答也有些保守。
挂了电话,陶思远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发了会儿呆,又给蒋舸打了电话。
蒋舸答应得很快,陶思远开到蒋舸家大门口,蒋舸已经站在一旁等。
陶思远按下车窗,让蒋舸上车,蒋舸便坐了进来。
蒋舸非常高,比陶思远还要高大半个头,穿着运动服,在轿车暗淡的氛围灯里,看上去很高傲,也很冷漠。
他没系安全带,陶思远也没往前开。
两人在车里坐着,蒋舸沉默了片刻,说:“我对陶思稚是认真的。”
陶思远愣了愣,看了蒋舸几秒,不自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