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都疲惫不堪,尤其是黄七和谢满仓,两人都明显瘦了一大圈儿。
不过临最后,谢满仓还是谨记我的叮嘱,我们并没有从九河县那条道赶路,而是在临近的一个县城,找了码头,觅了一条大船,送我们到对岸。
何家村和九河县隔着一条悬河,平时都是从九河县码头赶路。
不从九河县过河,就得在别处找船。
过河的时候,黄七给了船主不少船费,他才吩咐了船上的工人,直接给我们将马车都抬上船。
等到了对岸之后,又将马车卸下来!
一路上舟车劳顿,再加上最后这一颠簸,我们总算是避过了九河县。
谢满仓告诉我,我们距离何家村已经很近了,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我便让谢满仓快马加鞭,他们只需要将我和纸人许送到何家村村口,就去找地方休息,暂时不需要跟着我们了。
此时虽是午后,但日头还是很烈,谢满仓一边擦汗,一边继续驱车赶路。
这最后的半个时辰,我就觉得格外漫长,有种好似过了一整天的煎熬……
马车从大路逐渐到了小路上。
视野之中,逐渐出现了何家村的房子。
纸人许忽然抬起头来,微眯着狭长的狐狸眼,双手握在了一起。
我隐隐看见,他手指之间夹着细细的钢丝。
我此时心神不定,不够警惕,纸人许的样子让我立刻冷静了不少。
收起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我极力平复着心绪。
觉得何雉会被更夫找麻烦,那是我的推断和感觉。
若更夫真的来了,我怎么焦虑也无济于事,反倒是关心则乱。
我的心绪好不容易才平缓下来,马车也总算到了何家村的村口。
这村口距离悬河很近,一眼,就能看到几十米外的悬河。
宽阔的河水湍急地流淌着。
更远处,隐隐能够看到李家村的轮廓……
何家村和李家村,完全是相对的两个村落,位置也没多大偏离。
虽然家门就在不远处,但我还是努力保持住镇定,没想着要过去。
马车停了下来,车门处传来黄七谨慎的说话声,告诉我何家村到了。
我和纸人许相视一眼,两人便一同下了车。
黄七问我,要不要他和谢满仓在村外找个地方等我们?
我扫过两人一眼,摇摇头,说让他们可以回九河县,好生修养,暂时我应该不用再赶远路颠簸,如果我需要的话,我会找他们。
黄七和谢满仓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些许的怅然,情绪都低落了不少。
其实我晓得,这段时间我们几人朝夕相处,风雨兼程,黄七和谢满仓也当我是他们的主心骨,忽然要散伙儿,他们自然会落。
沉凝片刻,我先是叮嘱了黄七,让他回九河县休养的时候,也顺道帮我打探一些消息。
看哪个人家需要接阴,或者是安葬,甚至是迁坟,换宅。
接阴和下葬,不需要是什么贵人,迁坟换宅的话,可以打听一下大户人家的消息。
我说完这些之后,黄七顿时神色兴奋了不少。
他连连点头,表示让我放心,事儿他肯定办得漂漂亮亮。
我满意地点点头,又拿出来四十块大钱儿,交给了黄七,让他算好谢满仓的酬劳给他,若是他一个人忙活不过来,让谢满仓和他一起做事,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谢满仓的脸上立时也堆起了笑容,两人一扫之前低落的情绪,和我告退之后,便驱车离开。
此时已近暮色,可天边却没有晚霞,夕阳转瞬而逝,天空阴云密布。
村口零散有了几个村民,可他们都不是从悬河边上过来的,而是从侧面的小路上了村口。
他们隔着老远望了我和纸人许这边一眼,就匆匆进了村里。
我和纸人许相视一眼。
纸人许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有没有问题,进去看看。”
我不敢胡乱猜测,点头之后,便转身进了村口。
马车坐了太久,我感觉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背着大黑木箱,我感觉肩膀骨头都在咯吱作响,稍微活动了一下脖颈,更是一阵咔嚓声。
进村之后,天色愈发阴沉,似是随时都会下雨。
何鬼婆住在村子尾巴,我脚步匆匆,快速朝着村尾走去。
纸人许则是跟在我身后,他的动作轻飘飘的,并且一直在左右扫视,明显很是谨慎。
虽说我已经很注意,让心神镇定,但到了这里,那股子紧张的心绪还是滋生起来。
得等见到了何雉平安无恙,我才能真的松口气。
差不多走了一多半路,到了村子中央的时候,纸人许忽然停顿了下来。
这期间,村路上虽说有一些行人,但这些村民都挺正常,除了瞅一眼我们,都没露出来什么惶色。
我也停顿脚步,问纸人许怎么了?
纸人许的目光,却盯着旁侧一条小路的位置,他微眯着眼睛说了句:“这村里头,有凶尸,阴气很重很重,不错,这一趟,没白来。”
而纸人许所看的方向,却让我心头一沉。
当时在何家村有孕妇难产,接生婆宋阿婆消失不见,我和何雉为了救她,才同白狸子纠缠起来。
我记得没错的话,那孕妇的男人叫方子,当时方子死在了家里,这孕妇也成了极为凶厉的母子煞。
何鬼婆子当时都不好对付她,最后还是苗光阳留了一道符,镇住了宅院……没有让母子煞闹祟。
“许叔……的确有个凶尸,母子煞……很凶。”我眼皮狂跳着回答道。
“越凶,越好,你知道这母子煞?”纸人许眼中透着疑惑。
我简单和他说了母子煞和白狸子的事情。
纸人许眼中立时出现一抹渴望之色,他点点头道:“含恨而死,害了自家男人,够可怜,也够凶。”
“母子双煞,许叔还没试过,弄上一套母子煞的纸扎。这东西留在何家村,也是一个隐患,除了它,更是好事。”
虽说我略有不自在,总觉得过于残忍,但是纸人许说得没错。并且用凶恶尸体剥皮,也是我和纸人许说的。
正当此时,忽然轰隆隆地传来一阵闷雷声。
天色变得更加暗沉,透着一股子浓重的压抑感……
我仰头看天,一颗豆大的雨滴,“啪嗒”一声,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我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