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的木柱上嵌入了几块黑褐色的木片。
粗看之下竟像是一口小小的棺材,再仔细看,最上面的木片上头竟还有两个字。
“马旱”。
这期间蒋盘也走至我们身旁,黄七则是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张望。
我是看不明白这东西,蒋盘眼中也略有疑惑。
我便开口问何雉,这是什么。
何雉沉凝片刻后,才说道:“这标记是义庄,爷爷教过我,走南闯北的人很多,总有人客死异乡,赶尸匠送尸返乡,过路便进义庄休息。不过并不是每个村镇都有义庄,义庄不只是收敛无处安放的尸体,也像是赶尸匠行走路上的驿站,鬼婆子守着一方,免不了多接触这些。”
“马旱两字,便代表此处的义庄名为马旱义庄。对于赶尸匠来说有意义,对我们来说没大碍。”
我闻言,这才心头恍然。
何雉又轻声道:“不过这没什么,义庄不少见,只是这镇真有几分不同,阴气好重,在镇口就感觉冷飕飕的。”
说着,何雉便缩了缩肩膀。
蒋盘点点头,他神色也慎重不少,说道:“老师和我讲过,这里的村镇所有人都被撞祟,虽然我没进来过,但是他所说不会出偏差。”
“地龙翻滚,必定破坏了那凶尸阴宅,才会导致这个结果,我们进去,再找到穴眼,镇尸即可。”
蒋盘这两句话很简单,可这事儿却不简单。
想要找到穴眼,还得找到葬山,必须进镇之后,再看阴气来源,才能找到葬山,葬山之中寻穴,更不是一件小事儿。
这期间黄七又拉着马车,明显是要进镇。
我低声喊了黄七一句,让他停下。
我又和蒋盘解释道:“蒋兄,再进镇,恐怕黄七不合适了,就让他在外头等着吧。”
蒋盘点点头道:“我本意也是如此。”
我立即就让黄七退出来,叫他在周围找地方落脚,我们三人进镇,出来的时候他接应即可。
黄七赶忙拉着马车退了出来。
我们三人先回马车上头,取下来了要携带的行李包裹。
我又叮嘱了黄七几句,才跟蒋盘、何雉一起入了镇道,朝着镇内走去。
此时已经入夜,清冷的月华挥洒在石子路面上,两侧是高耸的山体,静谧幽深。
走了一段路之后,光线逐渐变得晦暗起来。
狭路两侧的山岩上,生长着茂密的杂树丛,虬结的树身像是张牙舞爪的鬼祟。
这一节镇路走了得有一刻钟左右,便变得开阔许多,入目的,先是一片开阔地,再往后,才是一片山的阴影。
那开阔地刚好在山影之下,暗淡的月光中,勉强能看清楚,这里有一片村镇的建筑。
而那座投下阴影的山,因为光线原因,看不太清晰。
腰间的定罗盘发出簌簌的声响,分明是指针在转动。
蒋盘抬起手来,他手中不知何时也托着一块罗盘。
我下示意看了一眼,那块罗盘的材质和定罗盘相仿,层数也是密密麻麻,除了定罗盘,便是只有蒋盘这罗盘能如此复杂了。
“此为杨公盘,是天元相术历代相传之物,虽说年代不如定罗盘久,但在层数上,同为三十二层,其功效不相上下。”蒋盘发现了我的眼神,便跟我解释了一句。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边便是官山镇了,一个镇都没了人气儿,问题当真是不小。”蒋盘的语气更为凝重。
正当此时,何雉却微眯着眼睛,轻声喃道:“真的没有人气吗?你们仔细看。”说着,何雉抬起手来,指着一个方位。
我立即投过去了视线,目光所及,那里模模糊糊当真有个人影,正在往外走。
我瞳孔顿时紧缩了一下,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又像是没有似的,若非何雉这么指着,我都完全没看见……
此刻,蒋盘已经迈步朝着前方走去,我同何雉也紧随其后。
离开了镇道,没了左右两侧的山壁夹着,那逼仄的感觉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幽冷,好似四面八方有无数只手在摸索着我的全身。
愈发往前,阴影下的房屋建筑就愈发清晰。
差不多又走了二三十米,眼前似乎有了一些雾气,但还是能看清楚迎面朝着我们走来的人。
那是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镇民,他睁大的眼眶里头,眼珠子仿佛要凸出来了,他的印堂,颧骨,甚至是人中,都有青黑色的气息缭绕。
他的嘴巴张得极大,那些青黑色的气,不停地灌入他口中,看上去阴森恐怖。
他这模样,压根不像是个活人!
何雉的手,已经扶在了腰间的铡鬼刀上。
蒋盘却忽然驻足下来,猛地抬起手,横着挡住了我们,没让我们往前……
下一刻,那镇民忽然腿一颤,在距离我们七八米的时候一头栽倒到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而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
因为角度和这镇民倒下的原因,背篓口子斜着往下,轱辘轱辘地滚出来个东西。
那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滚落下来之后,在石子路面上形成了一道血痕,几乎转到了何雉的脚下。
何雉面色一变,陡然拔出铡鬼刀!
她用刀背飞速一挑,那人头就被挑飞了出去,又轱辘轱辘滚出去老远,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这背篓之中,还掉出来了一些东西,竟然是人的胳膊,还有腿脚的残肢……
血腥的味道,让我忍不住想要干呕。
蒋盘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压低声音说道:“现在不要过去,这村镇之中的问题,有些大。”
除了这背篓中的残尸,让我毛骨悚然困惑不解之外,还有刚才那镇民,他明明是撞祟的模样,怎么就忽然倒下了?
开始我以为他死了,不过现在仔细看,他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并没有真的丧命。
按道理来说,撞祟者即便是身体受了重创,都不会有什么反应,更不可能倒下……
也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似有似无的铃铛声。
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我定睛看去,远处那人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束着黑腰带,头顶青布帽,脚上踩着一双草鞋。
他衣衫宽大,而在他身后又跟上来不少人,那些人都是呆滞木然地跟着他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