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场宗介搭乘来往雾神岛和本土的船,航行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就抵达了岛上。
渡轮驶进港口,在靠抵栈桥的这段时间,雾神岛被暮色整个给吞没了,夕阳西下的天空中有一朵火烧云。
番场宗介搭乘的是最后一班船,他打开旅游手册查开岛上的地图,又顺便用手机确认预约的民宿位置。
“在岛上邮局对面的道路,应该就是那间民宿了,”番场宗介一边拖着行李箱,一边拿出一场照片。
照片上能够看到一只巨大的水母,这只水母透过x光照射后,能够看到水母体内有人类的头部、神经和脊椎,看上去就如同是人类与水母结合在一起的形态。
“这种变异水母,应该是遭受海难的人类被奇兽袭击后转变的形态,这恐怕是这种怪兽的一种独特的繁殖方式……”
普通水母的繁殖方式绝非如此,这种情况与其说是繁殖,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感染、转化。
番场宗介行走在楼梯上,他一边思索,一边回忆起自己的经历。
数天前,他听说某个靠近山口县赤间神宫下关市附近的海港,发现了搁浅后海怪尸体。后来,又从南海大学海洋研究所的前辈水咲那里,得知了海怪尸体与当地的海女遇难事件有关,这也令番场宗介倍感兴趣。
在赶到了发生搁浅事件的渔港小村后,认识了名为健太的年轻人。
健太的恋人美奈都春香就是在海中被水母形态掳走后变得下落不明,而后,健太也在某个台风天失去踪迹。
恐怕,他最终落得个与恋人美奈都春香相同的下场。
番场宗介无法接受这种事。
“放任这种情况继续发生,恐怕灾害还会扩大化,这些怪物的由来,还有那种黑色液体,应该并不是没有联系的。”
番场宗介依照地图的标示往前走,四周没有一丝喧闹的气氛,这让他有些疑惑。
“听说最近有不少对地方民俗感兴趣的旅客来这里,为什么街上一个人也看不见,难不成是因为天气太热,都没出来。”
雾神岛的村落建筑就建在坡道般的地形上,每条路都是阶梯,他左顾右盼,赫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这里的每间屋舍的屋檐前都悬挂着风铃。有些是琉璃质地的风铃,也有铁或金属制成的,还有的应当是就地取材,使像是用贝壳编串起来的风铃。
随着充满湿气的海吹动,这些不同材质的风铃发出“喀啦喀啦”的干涩声音,还夹杂着坚硬而高亢的声响,玻璃制或金属制的风铃则是叮当作响。
“这也是岛上的特色吗?”
番场宗介心想,这座岛上有着名为“海神祭”的祭典,祭典来源于雾神岛上古早以前就流传的神话。
传说,这个岛上只要到了中元节的时期,那年在海上死掉的人,魂魄就会寄宿在海神身上回到这座岛上。
“仔细想想看,这与那种奇异的水母奇兽生态有些相近之处,这个海神祭的说法,是死者的魂魄会依附在海神身上回到岛上,那么,那些水母难不成就是这个祭典的源头?”
番场宗介对于民俗故事并不感兴趣,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这个故事背后隐藏的秘密。
“海神祭的存在,证明了过去这个岛上的岛民很有可能就接触那些奇兽。”
他喃喃自语:“那么,这些奇兽存在的历史究竟有多久……”
“番场教授,你终于到了。”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番场宗介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走了过来。
“您是……?”
“我是式部,式部庄吾,算是个研究民俗学的作家。”
自称式部庄吾的男人笑着说道:“番场教授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之前,我有去过京王理科大学办过一期讲座,与教授欠算是有一面之缘,你莫非不记得了。”
“式部庄吾,这个名字……”
番场宗介突然回想起来。
“难不成式部先生就是那个写过关于雾神岛上的归还祭典,还为此出过书的那个民俗学者。”
“不敢当。”
式部庄吾微微一笑。
“我其实是个自由撰稿人,只是对民俗学有些兴趣,平日会给一些三流杂志投稿赚些稿费为生罢了。”
“不,据说那本书上过畅销作品排行榜吧,而且学术界也讨论过关于书中记载的海神祭。”
“确实,因为雾神岛的祭点比较独特。”
式部庄吾说起自己的专业一下子来了兴致。
“番场教授知道源平合战中的最后一役坛之浦之战吧,说起来关门离这座岛的位置也并不是很远,源氏和平氏当初在这里大战,那场海战结束之后,平氏一败涂地,当时平氏拥有年仅八岁的安德天皇从海上逃亡,最后发现无路可退,安德天皇的祖母二位尼抱着外孙安德天皇,告诉他‘海底下也有帝都’,遂投海自杀身亡……关于这段史闻,都是记录在《吾妻镜》和《平家物语》之中。”
“这个我知道,可是,这与这座雾神岛有什么关系?”
番场宗介忍不住反问。
“且听我说完,关于年仅八岁的安德天皇投海身亡一事,还有一些民间说法,认为当时平氏一族的大将平教经没有死,而是率残部百余人保护年幼的安德天皇从坛之浦逃出升天,本应投海的安德天皇与弟弟守贞亲王互换了身份,平教经带着安德天皇来到了香川县东部的一个叫水主村的地方隐居。”
式部庄吾呵呵一笑。
“据说,平教经后来将名字改为旧名国盛,在当地开垦土地经营势力,意图东山再起,只是一年后,安德天皇驾崩,平教经只好放弃再兴平家的念头定居终老。”
“我对历史没那么了解,不过同类型的故事有听说过不少,好像在文学和民俗故事中,这种民间传说被冠以一个名号。”
番场宗介缓缓开口:“是叫‘贵种流离谭’吧?”
“对,这就‘贵种流离谭’。”
式部庄吾点了点头。
“这算是一种文学类型,在民间故事也时常出现,贵种流离谭一般具备几种要素,比较常见的就是拥有高贵出身的人,因为某种灾祸而流浪异乡,期间会历经艰难险阻……”
“那么雾神岛呢?”
番场宗介继续问了一句。
“难不成……这座岛也是?”
“是的,海神祭的来历,根据岛上神社宫司的说法,最初所祭祀的亡者,就是坛之浦阵亡的平氏一族,每到中元时节,亡者的魂魄会与海神一起回到岛上,而举办仪式是为了追悼海难中死去的亡者。”
式部庄吾淡淡地说:“岛上的居民也对这个传说深信不己……”
番场宗介听到式部庄吾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式部先生,你该不会也相信这个故事吧?”
“你是说海神祭吗?”
式部庄吾微微露出沉思的表情。
“以作家和研究者的角度来说,最多只能当成是一个地方传说与祭祀活动来看待,但是对于失去了亲人的人们来说,应该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追忆已逝亲友的方式,到了这个地步,相不相信意义已经不大了。”
“有道理。”
番场宗介点了下头,他回想起那个名为健太的年轻人最后的结局,也算能够理解式部庄吾这些话的真正用意。
“算了,不说这些了。”
式部庄吾看到番场宗介风尘仆仆的样子。
“番场教授也是住本地的民宿吧……有没有兴趣喝两杯,我对雾神岛还算比较了解,知道这里有几家不错的适合喝酒聊天的地方,教授要是有什么想要了解这座岛的情报,找我就行了。”
番场宗介本来想要拒绝,可是,他突然注意到了式部庄吾的眼神,这个作家正用眼神示意番场留意身后。
他不禁回过头去,却被式部庄吾一把搂住肩膀。
“别回头,番场教授,你后面有个男人在监视你。”
式部庄吾拿起手机,举了起来,用照像功能照出两人身后的阶梯下面,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身形躲藏在电线杆后面。
“看到没有,就是这个人,他似乎是一路跟踪你过来的……”式部庄吾沉声道:“番场教授,有没有兴趣跟我聊一下,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用意,而你背后的那些人,他们的来意我也很清楚,你有兴趣吗?”
“我知道了。”
番场宗介心中一紧,沉下声来。
“那么走吧。”
式部庄吾松开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率先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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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目标2号……是那个叫式部庄吾的作家。”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将身子缩在电线杆后面,用对讲机耳麦与上级联络。
“番场宗介与目标2号有所接触,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不要与番场宗介进行接触,海神祭的仪式还没有开启,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们除了要注意岛上的动静,也要提防外界的反应,以作战隐蔽性为第一优秀。”
冷澈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
“继续进行监视,那些家伙一定会露出马脚,到了那时候,就是我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