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后宅。
黄老爷一身员外服,满身酒气的趴在桌子上,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凌乱的酒壶。
黄夫人呆呆的坐在床榻之上,双手紧紧的搅在一起。
她维持这个状态已经有一个下午了。
自从女儿急匆匆的被送出门,她便惊慌失措的追问原因,最开始, 黄老爷无论如何也不想说,可奈何夫人不断纠缠。
黄老爷本就心绪不宁,再加上之前曾受过惊吓,如今无奈送出女儿保全家平安,这里面既有忐忑,有庆幸, 有愧疚,也有一丝丝窃喜。
他的脑子乱极了,只觉得烦躁异常, 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撕心裂肺,双目赤红。
恨不得现在就提把刀冲出去乱批乱砍,将这整个一成的人都赶尽杀绝,方能解自己的心头怒火。
可是他不敢,他心里还仅存着一丝理智。
为了控制自己,为了宣泄情绪,他只能一头扎在酒里,一喝便是一下午。
黄老爷忽然抽搐了一下,一个酒壶被他碰到地上,摔的粉碎。
炸裂声将他自己惊醒,黄老爷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便满嘴酒气的吆喝:“来人啊,给我上酒,酒呢,你们都死了吗?”
死这个字一入耳, 刚才还呆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夫人,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
她双目通红, 柳眉倒竖,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一把揪起丈夫,右手抡圆了便是一个大嘴巴。
啪!
清脆的声响后,黄老爷的右脸顿时出现了一个巴掌印,紧接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肿胀了起来。
黄夫人厉声呵道:“喝酒?你这老东西还有脸喝酒!你把我女儿还回来!你把我女儿还回来!”
“喊什么喊!”
脸皮疼痛难忍,黄老爷神智恢复了几分,不过还是本能的一把将夫人推开,大声嚷嚷道:“你个妇道人家又懂些什么,宝珠乃是我掌上明珠,自小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我爱她如珍宝,若非万不得已,我怎么舍得将她往火坑里推?
这不是迫不得已吗?
那些沽名钓誉的和尚道士,平日里缺钱的时候,一个个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 如在世佛陀,陆地神仙,可一到真用到他们的时候,便跑的一个也不剩。
连个屁用都没有!
危机之际,将宝珠推出去是为了救我们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你是想让我黄家就此绝根,满门尽灭吗?”
黄老爷喊得很大声,似乎想把心里的那团怨气也吼出来。
黄夫人同样瞪着眼,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流,两个人如同斗鸡一般互相瞪着,好半晌都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夫人颓然坐回榻上,冷漠的道:“家主无道,才遭此劫,希望老爷能够引以为戒,否则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我可没有第二个闺女给你替死了!”
黄老爷沉默片刻:“这个不用你说,我自有想法,若是今天晚上能够平安度过,以后自然悔改,上香忏悔,修桥补路,都无不可,若是连今晚都过不去,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黄老爷愣愣的出神,手无意识地在一堆空瓶子里面翻找,总算被他找到一个还剩下半两多的酒瓶,忙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谷宫
三更左右时,黄老爷猛然惊醒。
他悚然发现,自己竟然处于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之内,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线。
然而在这样的处境之下,他却能清晰看到旁边躺着的嫁衣骷髅。
那骷髅忽然转头看向黄老爷,牙齿哒哒哒敲击着,仿佛在露出笑容。
黄老爷只觉得头发丝儿都快要炸了,一股寒气渗入体内,令他瞬间僵直住,连动都动不了。
耳边风声传来,眼前便是一黑。
黄老爷心中惨嚎:白羽子!你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客栈内,高宁等人围坐在小院的石桌上,面前摆放着一个水盆。
高宁利用炼金术改变光的反射,在水盆底部呈现出黄府内部的投影,主角当然是黄老爷。
此时的他,还趴在酒桌上,黄夫人已经哭累,不知不觉睡着了。
突然,黄老爷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连带着桌子也跟着颤动,仿佛在打着摆子。
桌腿儿敲击地砖儿,不断发出咔咔咔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后院,显得异常渗人。
他们三个才刚刚回来没多久,将黄小姐安置好后,又叫小二准备了点夜宵,便聚集在院子里,利用这水盆成像的法术,偷偷做围观党。
他们实际上已经看了二十多分钟了,可是画面一直处于静止状态,什么都没发生,还隐隐能够听到黄老爷的呼噜声。
三人都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夜宵上,没想到这边刚刚吃完,黄老爷这边就有了动静。
三个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画面。
高宁自然是不用看转播的,他可以通过黄金炼成阵看现场直播。
不管哪个视角,都能清晰的看到黄老爷身体的变化。
他的身体像是被树妖姥姥隔空吸食了一样,以肉眼可见速度,在即富有韵律感的板子当中,逐渐变成了一具干尸。
随着咣当一声摔到地上,干尸慢动作张大嘴,慢动作挣扎着,像是在发出惨叫。
可是这个动作还没做完,他的身体便猛的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碾压,瞬间化为一滩齑粉。
黄老爷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只留下那身宽大的员外服,昭示着他曾经存在过。
从黄老爷的身体出现异变,到整个人消失,前后不过五秒钟,看的黄医生和小辉二人目瞪口呆。
两人愣了片刻,对视一眼,刚要张嘴说什么。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画面陡然一转,竟然锁定在了床榻上的黄夫人身上。
于是,人间蒸发的神奇法术再次重演。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画面连续跳转了二十余人,随着一件一件的衣服落在地上,一个一个人凭空消失,硕大的宅地,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变得空无一人。
良久,黄医生才转头看向高宁,声音有些沙哑的道:“这……这是什么?”
高宁皱了皱眉,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