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夏这里的圣诞气氛并不浓,只有街边寥寥几家店铺在门口放了棵圣诞树,尖尖的树顶盘绕着缠了圈彩灯,明暗交替闪着光。
盛连浔对这个生日惊喜并不太感冒,被许昀舟强捂着眼到了布置好的房间,许昀舟张开双臂往里面快乐地一跳,大喊着:“surprise!大浔,生日快乐!”
一室璀璨,夜□□球飘得到处都是,星星灯眨着眼,有人点燃了生日蜡烛,“18”的蜡烛做成卡通型,上面火苗簇动。
“浔哥生日快乐!”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鼓掌应和。
盛连浔轻微地皱了下眉,嘴巴张合了几次,最后还是按下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明灭不定的烛光下,他皮肤的冷白色调更重,雾蓝色的宽松卫衣显得整个人干净又好看。
他的声线清透而冷峻:“好惊喜。”
说着“好惊喜”,但语气平静地过了头,没有听出任何的激动来。
他眼神瞟过许昀舟:“说实话,我现在才放下心来,如果不说是我的生日,我还以为你要对我表白。”
许昀舟:“……”
穿过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盛连浔伸手撑在桌子边沿,他俯身,棱角分明的下颌低下来,吹灭蜡烛。
桑宁“哎”了声,着急地拍了下他的胳膊:“还没许愿呢!”
水晶吊灯被按亮,盛连浔已经拉开餐桌椅坐下:“不用许愿,想要的我自己会去实现。”
听听,大佬的底气就是足,桑宁撇了撇嘴,准备找位置坐下,盛连浔敏锐地看出她的想法,顺势拉开旁边的椅子:“坐这儿。”
天天在家里吃饭都坐一起,为什么出来吃饭还要坐一起啊。
桑宁磨蹭着不肯过去,盛连浔抬眸,手臂搭上椅背:“不敢坐我旁边,我也知道你数学考了71。”
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她还有没有隐私了?!
怕盛连浔再说出什么关于月考的话,桑宁赶紧坐到他旁边,盛连浔夹了一筷子鱼放到她面前的小瓷碟里:“吃吧,补脑。”
桑宁咬着筷子头,皱着脸想了会儿,总感觉他话里有话,像在骂她。
一顿饭吃得气氛相当融洽,许昀舟、赵小虞、桑宁,都是能说的,孟临柯也很会活跃气氛,盛连浔话不多,眉眼之间可以看得出淡淡的愉悦。
他内心很抗拒过生日,不过这个生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趁着氛围非常好,赵小虞举着饮料向盛连浔“敬酒”,什么“福如东海,长命百岁”的不走心祝福说了一箩筐,最后小心地问道:“浔哥,再过几天是元旦,按常规呢,学校要搞一个跨年演唱会,这是毕业前最后一个活动,每班上报两个节目,咱班你也看到了,没有能登大雅之堂的,要不你赏个脸?”
开玩笑,只要盛连浔肯上台,只凭那张脸他们班就能风头出尽,所以赵小虞这才冒着生命危险斗胆进言。
一听这话许昀舟来了精神:“我哥,金嗓子,唱歌绝了,听一曲延年益寿。”
盛连浔晃着手里的杯子,嘴角的笑很淡:“赵小虞,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说话?”
她只是问问,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赵小虞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趴头用心吃蛋糕。
桑宁没听出盛连浔话里的拒绝,她只顾着想许昀舟的那句话,有点惊讶:“盛连浔你唱歌真的很好听吗?”
她真的很难想象盛连浔唱歌的样子。
薄光描着他的轮廓,盛连浔修长的手指一收,微微握住小巧透明的杯子,眼睛里的笑意重了几分:“想听吗?”
“嗯嗯。”桑宁连连点头。
“你求我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桑宁眼睛一亮:“求你求你。”
能听大佬延年益寿的歌声,求一求有什么做不到的。
“那行,我考虑一下。”短短一分钟不到,盛连浔变了主意。
赵小虞的视线在盛连浔和桑宁之间滑来滑去,为班级争光的事他拒绝,桑宝想听就考虑,这是什么人间双标精?
说说闹闹,生日宴吃到了尾声,盛连浔不搭理许昀舟热切地“去唱歌试试嗓子”的提议,预备抓桑宁去图书馆自习。
见要散场,许昀舟打算在最后关头给盛连浔来一个难忘的成人礼。
蛋糕做了三层,盛连浔不喜欢吃甜,几乎一口没动,许昀舟眼睛骨碌转了两圈,生出了点坏心眼儿,他大概活得有点腻歪了,企图把寿星的脸按进蛋糕里。
盛连浔反应极快,许昀舟刚抬手,盛连浔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向下一翻,另一只手扣住许昀舟的脖颈,直接把他整张脸埋进了蛋糕里。
哇,好惨,桑宁不忍心看,于是捂上了眼睛。
再抬头,许昀舟已经变成了圣诞老爷爷,满脸奶油,快连眼睛糊上了,这下想再出去玩一场也不行。
“盛连浔,狼心狗肺!”许昀舟口齿不清地控诉。
“走了。”盛连浔揪住热闹看得正起劲的桑宁,把她带到图书馆。
簌簌地飘了雪,这是今冬的初雪,轻盈地穿过庭树,映在灯下显出清晰的棱角。
今晚的自习室冷清,盛连浔给桑宁讲完试卷,看她又犯了爱走神的老毛病,偷偷打开窗户缝玩雪,还以为他不知道。
突然,细软的手指伸到他面前,写下了“生日快乐”四个字,盛连浔抬起眼,看桑宁那双水漉漉的眼睛被灯光映得澄澈透亮。
“盛连浔,”她认真地说,“不只是我,冬天的雪也祝你生日快乐。”
忽然之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乖的时候特别乖,说话也格外让人喜欢。
桑宁似乎有一种魔力,她手握着一把□□,很轻易地便能打开他内心一层又一层紧闭的门。
顺着话谈到了礼物,小抠门精果然提到礼物听力就衰退,撇着嘴捂着耳朵,头摇得像拨浪鼓。
可爱得不行。
产生那个念头是一瞬间的事。
许昀舟出国前,盛连浔和他看过一场情侣电影,起因是许昀舟买好了电影票,兴冲冲地准备和女朋友在爱情片里来一场浪漫的回忆,票没给出去,女朋友提了分手。
他心痛得无法呼吸,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最后决定即使被分手,也要体面地去看完这场电影。
许昀舟求盛连浔陪他一起去看,恨不得跪下求他,盛连浔才在亲妈的“看场电影而已,就当可怜可怜我干儿子”的劝说下,勉强和他一起去。
爱情片名不虚传,吻戏从头贯穿到尾,他们两个夹在对对情侣中间,十分醒目突出。
毕竟又高又帅的两个男生,坐在影院最中间的最佳观影位置看缠绵悱恻的爱情电影,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许昀舟浑然不觉,半掩着嘴靠到盛连浔的耳朵边帮他解读剧情:“你看,想确定喜不喜欢某个人很简单,靠近她,如果产生十分强烈的想吻她的冲动,那就是喜欢。”
当时对这个失败者的解读,盛连浔嗤之以鼻,这会儿却清晰地出现在脑子里。
盛连浔原本只是心血来潮的恶作剧,想看看桑宁惊慌失措的模样,可离她越近,想法越偏离轨道。
她那红润的双唇像是陈年烈酒,不饮也让人沉醉。
如果不是要闭馆的消息通知,盛连浔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一刻,他涌起了陌生又强烈的渴望。
对她。
渴望她属于他。
从自习室出来,盛连浔带了几分试探,问她:“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如果不是,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桑宁几乎没思考,下意识地把关系撇得别提有多清楚,她小心翼翼守着的秘密,怎么能轻易被洞悉。
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想再追上他一点,到了足够堂堂正正说喜欢的时候,再将她的心意和盘托出。
足以匹配盛连浔的,应该是更好的桑宁。
不是现在,如果现在说出口,说不定朋友也没得做,人家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想着泡他,多伤感情啊。
原来只是为了合约,盛连浔的神色冷下来,刚才心里那把烧得人心焦的火被冷水浇灭了。
一直回到花枝里,盛连浔依然情绪很低,话更少,桑宁叽叽喳喳地讲天讲地,他只是偶尔附和几句,非常敷衍。
桑宁问:“盛连浔,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生气了啊?”
他随口应:“嗯。”
“我就知道,盛连浔你真是盛扒皮啊,还好我早有准备。”
说完,桑宁转身跑进家里,盛连浔等了会儿,人没出来,他索性先回家,打开卧室的灯,把书包随手一放。
手机震动了几声,新消息提示音,他刚想打开看,听见桑宁的脚步声哒哒哒跑过来,于是先把手机扔到床上。
笃笃笃。
果然是她,窗户被敲响,玻璃外面映着桑宁得意又可爱的脸。
她头发已经及肩长,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头帘儿梳上去,别了个亮晶晶的小卡子,额头光洁饱满,眼睛弯成了新月。
盛连浔打开窗户,细小的雪花飘了几朵进来。
“盛连浔,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桑宁在搞什么把戏,依言合上眼。
桑宁小心翼翼地端了个小蛋糕,蜡烛上晃着火光,她举高,大声宣布:“我的生日礼物!”
蛋糕是她自己做的,研究了很多教程,做失败了三个,才勉强成型这一个,天气冷,桑宁摆弄那些食材,不停地摸凉水,手都生了冻疮。
只是为了给他准备一个成年礼。
蛋糕只有手掌大,真的做得很丑,就那颗草莓又大又红,点缀在最中间,勉强能看。
盛连浔看着桑宁生了冻疮的手:“是不是做蛋糕弄成这样的。”
桑宁不在意,把蛋糕往他面前递了递:“你看,过生日也很好啊,我最喜欢过生日啦,会有蛋糕吃。”
所以,请你从过往的阴影里走出来,只要用力生活,生活总会甜起来。
“以后不要弄这些,”盛连浔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蹭过桑宁手背上的冻疮,“你送的任何礼物,我都喜欢。”
“真的呀,”她尾音软软的,余音收得慢,晃晃悠悠地听进他耳朵,“快吃吧。”
这是他十八年来收到的最简陋的生日蛋糕,也最珍贵。
桑宁送完礼物,使命完成,心满意足地回家睡觉,盛连浔坐在桌前,一点一点,把那个小蛋糕全部吃完。
对他来说奶油甜到发腻,一口也舍不得丢掉。
吃完蛋糕,盛连浔给赵小虞留言:“那个跨年演唱会,我可以上。”
“浔哥好棒!!!!!!!只让选励志歌曲,浔哥第一!!!!”赵小虞回复得超快,满屏感叹号。
盛连浔没再回,突然看到一个未读信息,来自一串陌生号码,没有备注。
之前他的号码不知道被谁泄露过,这段时间常常接到骚扰短信,夹杂着热烈的表白,结局无非是拉黑,删除,他从来没有回复过。
仍然是个表白短信,对方开头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说就在他隔壁班,课间操的时候两个人站得很近。不过看着那个名字,盛连浔皱着眉头想了想,毫无印象。
“盛连浔同学,我喜欢你很久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不可以交往试试看。”
舌尖上还覆着甜腻的奶油味。
盛连浔耐住性子,手指按在键盘上,回复对方:“很抱歉,不可以。”
这一句利落地拒绝之后,盛连浔顿了顿,又在后面补充:“我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