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一句情话,仿若被甜蜜的流星击中。
桑宁“嘭”得仰倒在床上,脑袋陷进柔软的枕头里,捂着脸傻笑了会儿,又把手机紧紧捂在心口。
从来没想过,谈起恋爱来的盛连浔会是这样。
以为他是暖不热的石头,以为他是高山千年难化的冰雪,可现在的他像炽热的火焰,将她紧密环绕。
这么抱着手机沉入梦乡,桑宁一夜好梦,第二天闹钟刚响过头遍,她立马清醒,精神百倍收拾好东西,吃过早饭准备出发。
赵小虞不让她爸送,她爸在关于女儿的事上心思细,来送难免要哭哭啼啼,比她妈眼泪还多,赵叔拗不过,只能派了车把他们送到高铁站,温国良和温槿随车一起到高铁站。
因为桑宁考上了京安大学,温国良最近一直特别高兴,临走了却又舍不得,慈爱地注视着她,长大了。
桑宁踮着脚努力去揽他的肩膀,叮嘱道:“老爸,我走啦,等我在北市熟悉了就接你和我姐过来玩儿!”
温国良心里暖,连着“哎”了两声,让她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桑宁嘻嘻笑,使劲点头。
真的长大了。
十多年前,小桑宁不知道被谁放在武馆门口,那时她只是个襁褓里的小小婴儿,粉雕玉琢的漂亮丫头,见那么多人围观,他手足无措地把她抱起来,她不哭,眨着大眼睛,攥着小拳头冲他笑。
街坊劝道:“小温,你一个大男人,自己带一个女儿就够受的了,这个别捡了。”
那个年头,尤其是在这个相对落后的小镇上,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也没有福利院,没人愿意捡个孩子回去多张嘴吃饭,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冻死饿死,温国良咬咬牙,还是把她留下。
她随身的小被子上绣了一个“桑”字,应该是姓,温国良给她取名“桑宁”,希望她一生安宁。
巴掌大的地方,没有秘密,桑宁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但她依然活泼健康地长大,给他们带来了更多快乐和幸福。
仿佛只是一转眼,当时攥着小拳头冲他笑的小宝宝就成长了眼前婀娜水灵的少女。
他和温槿不方便送到北市,再说有赵小虞和孟临柯作伴也很放心,于是在高铁站告别。
想到动情处,温国良有点感伤,来了情绪,掀起袖子抹了把眼泪。
桑宁没离开过家,去北市的兴奋劲儿淡下去,见爸爸猛男落泪,她也被勾起离别的伤感,眼眶盈了泪,摇摇欲坠。
看场面有点难以控制,圆场达人赵小虞忙挤进来:“温叔,有你干女儿我呢,我们两个不管走到哪里是能吃亏的人吗?简直让人闻风丧胆好不好。”
孟临柯扯她的后领往后拖,劝道:“别说了,闻风丧胆不是这么用的。”
越劝越糟可就麻烦了。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气氛好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低沉,温国良笑着:“多亏有你们两个,在北市互相照应,遇事互相商量,临柯,你是男孩子,叔叔要麻烦你多担当一点了。”
孟临柯连连点头:“我会的,叔叔,你放心。”
“好了,快走吧。”
温槿更是不舍得,递给桑宁一个袋子,伸出手臂抱住她。
桑宁什么都懂,她趴在温槿的肩膀上,有点哽咽:“姐,你要照顾好身体,不要让我担心,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温槿点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挥挥手,桑宁、赵小虞和孟临柯拎着行李坐上了车。
直到高铁开动,桑宁才有空打开姐姐刚才递给她的袋子,一件件拿出来,里面全是温槿手工编织的各种东西——
围巾、帽子、手套、坐垫,甚至还有杯垫,精致极了。
温槿手巧,做这些编织很厉害,赵小虞看得眼都直了,羡慕得摸了摸围巾,又摸摸手套:“桑宝,槿姐真的太牛了,商场里都买不来这么漂亮的,唉,有个姐姐可真好。”
桑宁把脸凑过去:“想有姐姐很容易啊,叫我一声姐不就行了?”
“行啊你,”赵小虞掐住她那水灵的小脸蛋儿,“没大没小了是吧。”
桑宁哈哈笑,脸在赵小虞手的作用力下变了形,笑起来有点可怕,赵小虞赶紧松了手。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没感觉到时间过去多少,到了北市。
出了北市高铁站,桑宁远远地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盛连浔,倒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大叔很快注意到这边,走过来问:“是桑宁桑小姐吗?”
桑宁吓了一跳,往后退了步:“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见过照片,”西装大叔友好地笑了笑,自我介绍,“我是盛家的司机,姓李,连浔今天有事,没能过来接,所以我来接您,负责把你们送到京安大学。”
刚才只顾着睡觉,没看手机,桑宁从包里掏出手机,果然看到盛连浔的留言:“对不起翩翩,今天家里出了点事,实在走不开,我拜托李叔去接你们,他会送你们去学校。”
原来是这样。
“李叔好,”桑宁恭敬地点了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您叫我桑宁就可以了,麻烦您。”
赵小虞坐在后座,往前伸了伸头:“李叔,能不能麻烦您先去一趟a大。”
孟临柯的老师邀他开个小会,时间有点紧张。
孟临柯不同意:“先送你们,我帮你放完东西再走。”
赵小虞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李叔脾气很好,说话总是带笑:“这个男同学是a大的吗?和连浔同校,看起来很优秀啊。”
赵小虞与有荣焉:“还行还行,不足为奇。”
李叔先把孟临柯送到a大,然后送桑宁和赵小虞去隔壁京安大学,尽管桑宁再三婉拒,他还是遵从家里那位小少爷的嘱咐,帮着办了各种手续,拿到宿舍钥匙,一路送到宿舍楼下。
本来想帮着搬行李上去,桑宁自己已经手脚麻利地把行李搬了下来,恳切地说:“李叔,真不用送上去,就在二楼,很近,再说我的东西也不沉。”
李叔犹豫了下,女生宿舍他确实不太方便进去,虽然今天是报到日,家长可进,可他毕竟不是家长,既然桑宁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谢你李叔!”桑宁快速地给他鞠了个深躬,拎着行李跑了。
看来行李是真的不沉,李叔看着她左拎袋子,右拎箱子,肩膀上还背着硕大的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竟然依旧健步如飞。
他沉吟,小少爷挂心的这位小姑娘,难道是天生神力。
少爷的喜好果然不一般。
——
盛家今天一团乱。
盛连浔早上刚要出门,苑平诗招呼都没打,突然到家里来。
苏越乔倒是很惊喜,亲热地拉着她的胳膊打量:“我们小公主来了,我看看,真是越来越漂亮,这小裙子可真衬你,皮肤水灵透亮,到底是小姑娘,怎么样都好看。”
苏越乔的夸奖苑平诗很受用。
她很高兴,拎着裙角转了一圈,甜声说:“苏姨,这是我大哥买的,上个月他们公司去巴黎跟展,他特地帮我订的,就这一件,我超级喜欢,今天特地来穿给您看看。”
“好看,对吧连浔。”
盛连浔一眼都没看,敷衍地嗯了声,他不想听这些恭维,拿了东西准备走,被苏越乔叫住:“连浔,平诗来咱们家,你要去哪儿?”
他淡声道:“有事。”
“能有什么事?”苏越乔抬高了声音,“连浔,要有礼貌,去给平诗倒杯牛奶。”
再和苑平诗说话,又换上亲切的语气:“平诗最喜欢喝牛奶了,我家那两个臭小子从小不喝牛奶,我不知道生了多少气。”
话说到戛然而止,苏越乔搭在苑平诗肩膀上的手微微颤抖。
苑平诗一把握住她的手,故意转开话题:“苏姨,我都长大了,过段时间您不忙了,我们一起去看秀吧,您最喜欢这些了,让我哥安排。”
苏越乔慢慢平复了心情,勉强笑着点头,她抬眼,看见盛连浔站在那儿没动弹,来了气:“今天的事情推了吧,和昀舟这段时间见得不少了,哪天见不一样,你先给平诗倒牛奶,然后坐这儿陪她说说话。”
盛连浔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没说什么,沉着脸去了厨房。
看见沙发上那个熟悉的手机,苑平诗的眼神黯了黯,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拿起手机轻轻摩挲,不小心按亮了屏幕。
屏保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向阳花一般,对着镜头笑,可爱又迷人。
是桑宁。
苑平诗两手一抖,居然握不住手机,任它掉落在沙发上。
盛连浔用过的手机,向来都是系统自带的屏保,枯燥无趣,有次许昀舟帮他换成一张明星照,惹得他很不快,许昀舟有眼力见儿,赶紧换回来。
他现在竟然会把一个女孩儿的照片设置成屏保,这究竟是什么意义,她再清楚不过。
这个冲击来得太直接,苑平诗跌坐在沙发上,耳朵嗡鸣,头痛得厉害,她紧紧抓住头发,随后动作变重,恨不得把头发扯下来。
苏越乔只是接了个电话,短短几分钟,回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苑平诗不对劲。
“平诗,你怎么了?”苏越乔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伤害自己的动作。
“我难受,很难受。”苑平诗忽然变得狂躁,喉咙里低吼着,一直流眼泪。
“连浔,连浔你过来,快来!”
听到妈妈的喊声急切,盛连浔快步跑过来,这个场景不是第一次见到,苑平诗的情绪又无法控制了。
“给医生打电话,”苏越乔安抚着苑平诗,“抓紧时间。”
打过电话,盛连浔半蹲在苑平诗面前,轻轻叫她:“平诗,不要急,深吸一口气,先把情绪稳定下来。”
眼前本来混沌一片,忽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然后那张脸渐渐清晰,苑平诗照着他的话做,深呼吸,头痛减轻了很多,情绪从一个高高的点上滑下来,慢慢趋向平稳。
“不好意思,苏姨,吓到你了。”苑平诗倚在沙发靠背上,脸色苍白如纸,一副极度疲倦的样子,“还好有连浔在,连浔,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盛连浔刚想说话,被苏越乔锋利的目光堵回去,他坐在沙发上,一言未发。
苑平诗闭上眼睛休息,唇角微翘。
盛连浔才是她最好的药。
他绝对不可以,不可以喜欢别人。
——
桑宁是第二个来到宿舍的。
宿舍干净宽敞,四人间,一侧靠墙的是两张上下铺,对面是一排书桌和书柜,新装修过,墙面平整,地砖明亮,环境很好。
宿舍里没有人,但外侧的下铺已经贴上了姓名签,桑宁凑近看了眼,叫冉染,很可爱的名字,其他的都还没人选,她选了靠近阳台的那张下铺,在规定的地方贴上了自己的姓名签。
领钥匙的时候,管理处的老师每人会发一张姓名签,先到者可以依照喜好和需求自己选择床位,只要贴上姓名签就可以了。
桑宁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她把自己背着的包往床上一放,先去给赵小虞帮忙。
因为和赵小虞不同系,所以她们分在了不同宿舍,幸好还在同一栋楼,赵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次说要独立,硬不让爸妈送,这会儿连套个被罩都束手无策。
桑宁是生活小能手,帮她铺好床,叠好被子,两个人打算去校园里逛逛,熟悉环境。
“我回宿舍拿校园卡,一会儿去吃食堂。”桑宁和赵小虞说说笑笑,面对新环境,两人都有点兴奋,先去了趟宿舍。
一进宿舍门,里面有个窈窕娇艳的女生,翘着腿坐在桑宁的床上正打电话,声音很细,一口一个“亲爱的”,糖分超标,甜得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刚想提醒她这是自己的床位,一看,桑宁的包已经被丢在了上铺。
“同学,”桑宁挂着礼貌的笑,“这是我的床位,我先来的,并且已经贴上签了。”
那个女生瞥了眼桑宁,不太友好,理所当然的语气:“我来的时候这里没人,所以就选这张床了啊。”
“没人?”桑宁往上指,“东西你都扔到上面去了,没人吗?再说,学校明确规定,先到先选,以贴姓名签为准,既然能考上大学,这点理解能力也没有吗?”
眼前这朵小娇花嚣张,连桑宁的姓名签都懒得撕下来,直接把自己的贴了上去,名字倒是文雅,周丝蓓。
周丝蓓不满意桑宁的态度,嚯地站起来:“喂,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吧,我没住过校,睡上铺不习惯,上铺爬上爬下的多不方便,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啊,我们在一个宿舍里住着,你就不能为别人着想吗?”
“请问,我是你妈吗?”桑宁冷笑一声,眼神带着嘲弄,“我为什么要替你着想?因为你自私,因为你霸道,因为你做事不用大脑?”
赵小虞根本没机会开口,桑宁一个人的战斗力已经爆表。
周丝蓓被呛得说不出话来,眼睛发红,眼泪晃着,泫然欲泣,嘟囔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真讨厌……”
“我不吃你这一套,眼泪收回去,”桑宁一步不让,站得笔直,眼珠冷淡清明,气势很足,“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换到别的床,把我的东西拿下来原样放好,周同学,如果想睡这张床,你可以早来报到,遵守规则,另外,如果你好好和我说,我或许会让给你,但是现在,不可能,你要是坚持不换,姓名签还贴着,我马上拍视频到管理处举报你,再加上领个人物品的时候登记了报到时间,周丝蓓,你靠眼泪赢不了。”
赵小虞得意地晃了晃手机:“已经拍照取证了。”
周丝蓓理亏,气得哼了声,瞪了桑宁一眼,不情不愿地弯腰收拾自己的东西。
冉染站在门口,是个很腼腆的小姑娘,她胆子小,几次想劝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见争执完了,才怯怯地说:“以后大家都住在一个宿舍,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啦,周丝蓓,我把下铺让给你好了。”
周丝蓓没什么好声气:“不用!”
桑宁从背包侧面拿出校园卡,塞到口袋里,冲冉染笑:“需要靠吃亏来维系的关系根本没有维持的必要,染妹,住下铺超方便的,不和她换。”
冉染盯着眼前的这个肤白貌美的舍友,咽了下口水,哇,离近看,这个酷姐更漂亮了。
周丝蓓大叫:“桑宁!”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碰见过这么厉害的嘴,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周丝蓓越想越伤心,心里想桑宁长得美有什么用,也是一个蛇蝎美人。
“叫我干嘛,快收拾。”
周丝蓓把手里的枕头一扔,赌气说:“你等着,我男朋友马上来,你欺负我,我男朋友会替我出头的,有本事你别走。”
赵小虞气笑了:“小学生啊你,打架打不过还要叫家长,谁没有男朋友似的,我们桑仙女的男朋友,人间极品,行走的雕塑,帅得人神共愤,我建议你男朋友别来,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到时候过于自卑影响你们两个人的感情就不好了。”
周丝蓓根本不信,她男朋友也是小有名气的班草,比谁都不差,当初追求她,不知道获得了多少艳羡的目光。
“我男朋友呢,去给我买沐浴露了,因为我只能用那一种牌子,别的会过敏的,哎呀我和他说了别跑那么远专门去买,可他太爱我了,非要去,马上就要来了。”
周丝蓓笑了笑,再看过来,眼神里带了得意:“你男朋友那么好,报到都不肯来帮你,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一句戳到了痛处。
尽管桑宁伶牙俐齿,却一句都不想反驳。
她自己可以把一切都做得很好,安排的妥当,也想过盛连浔今天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不能过来,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打电话给她,再说李叔送他们来已经很好了。
她应该知足,也应该懂事。
可内心深处,不是没有期待,不是没有委屈。
他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