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还在继续,昏暗的室内,只有这点光源交替跳动。
屏幕上情节继续推进,镜头转向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细亮如丝,把长夜浸得潮湿,而后视角探过未关的窗户回转推移。
男女主角挤在很窄的钢丝床上,床前拧开了一盏灯,将浓稠的深夜烧成橘色,男人点了一支烟,仰头轻吐烟气,淡淡青灰的雾气腾起,女人妍丽的眉眼被烟雾笼着,上半身难耐地支起,红唇微张,蹭过男人的嘴唇,去咬他夹在指间的烟。
男人受不了这种蛊惑,掐着她的下颌,咬牙笑着说了句什么,听不清楚,只看到拉远的镜头,模模糊糊中是起伏的肩背,隐约听见女人引颈长吟。
细而娇的媚声化成了心笙摇动的背景音,反复研磨着滚烫的神经,在拉扯和回缩中让人忍不住疯狂。
桑宁挣扎着要去摸遥控器,她不该在这种暧昧的时刻看这种激烈的爱情电影。
盛连浔不满她分心,重新压着肩膀把人按回来,力道稍重,咬着下唇,饮鸩止渴一般,怎么也无法满足,被旖旎的电影镜头和身底下的人撩拨得失了魂。
直到单薄的睡衣被撩起一截,腰间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桑宁才勉强回神,有些显而易见的慌乱,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她一时没有做好对未知领域探索的准备。
“盛连浔,别……”桑宁推拒着,手一挥,不小心碰掉了茶几下面放着的那个礼盒,“啪”地一声,像是杀青时的那声打板,把两人从烈焰灼烧的虚空拉回理智的现实世界。
盛连浔停下了所有动作,靠着她,气息从急到慢,半天才缓下劲儿来。
“对不起,翩翩,是我太着急了,”他亲了亲桑宁的额头,把她拉起来抱进怀里,“虽然滋味不好熬,但只要你喊停,我会停下来。”
桑宁被盛连浔抱得很紧,电影已经接近尾声,演职员表在屏幕上滚动,电影里的经典镜头重新回放。
她把脸埋在盛连浔的胸膛前,有点害羞:“你别那么激动好不好。”
“我爱的女人躺在那儿,眼巴巴地看我,”盛连浔闷笑了声,摸了摸她的长发,不怎么在意地叉着伸开长腿,把人往自己这边挪得更贴合,“神仙也不可能坐怀不乱,更何况——”
盛连浔拉过桑宁的手搭在肩上,吻过她的眼睛:“更何况,我只是一个男人。”
眼看越说越临近禁忌,桑宁赶紧站起来,欲盖弥彰地极速转换话题:“对了,小虞之前送了我件衣服,就这盒子里的,一直忘了打开,我去试试。”
躺在地上精雕细琢的礼盒现在成了救命稻草,桑宁从储物柜里翻出美工刀,小心地拆箱。
划开透明薄膜,一点点撕开包装,她只是为了消磨时间,所以手上的动作格外仔细。
边拆东西边回想刚才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桑宁努力平复心情,慢慢考虑,讨厌盛连浔的触碰吗,好像并不讨厌,因为对方是盛连浔,吸引着她也忍不住靠近。
只是来自身体深处的陌生反应让她不敢面对,本能地想要逃跑。
不过就连在那种关头,可以觉察到盛连浔的极力克制和忍耐,小臂上青筋突起,喷出的呼吸烫得惊人,却仍然尊重她的意愿。
桑宁心里漫上来一股甜蜜。
不知不觉间打开了礼盒,猜得没错,果然是衣服,收得齐整,只能辨出是白色蕾丝材质,看不出来是什么款式,桑宁拎着领口,往下一抖,蓦地睁圆了眼。
透过那点可怜的布料,桑宁清楚地看见对面盛连浔的眸色变得玩味和沉暗,勉强压下去的欲望噌得复燃。
赵小虞精挑细选的礼物是一条睡裙。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是一条纯欲风的性感睡裙。
盛连浔喉尖上下滚了滚,刚喝过半杯水,可根本解不了渴,仍哑着:“不是说想试吗,去试试看。”
桑宁羞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脑袋埋进去,这样的睡衣怎么试啊!穿了不比没穿好多少吧?她后悔不已,本来是想借试衣服之名解脱尴尬,没想到尬上加尬。
谁能想到赵小虞会送这种玩意儿。
“不要。”桑宁涨红了脸,把那件睡裙胡乱地塞回盒子里。
盛连浔捉住她的指尖,凑到嘴边亲了亲:“试试吧。”
“那个怎么穿啊!”
“我帮你穿。”
“走开走开!”
“很好看,”盛连浔继续劝,“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他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颊:“乖宝,试给我看”
“那……只看一眼?”桑宁犹豫着退让。
“好,只看一眼。”
桑宁这辈子难过盛连浔的美男关,只是被他这样温柔地请求了下,立刻不懂得拒绝为何物,红着脸换上了新睡裙。
“只准看一眼!”桑宁满脸绯红,她从来没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实在害羞,连白皙的脖子都染上了淡粉,贴着墙壁,不肯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故意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盛连浔拧亮了沙发旁边的百褶落地灯,亮度在最低档,眼眸深沉如墨,未消的某些想法轻曳,炙热地盯着她看。
这件睡裙极其合身,像是为桑宁量身定做,将纤细柔美的身段展露无遗。
上面是蕾丝网纱设计,薄而轻透,垂下来的裙摆是细腻顺滑的冰丝缎面,沿边缘做了褶皱花边,下摆留得短,露出修长白嫩的腿,深v蕾丝领,却在线条圆滑的起伏处点缀了蝴蝶结。
清纯又妖艳。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睡裙。
她俏生生地立在那里,水漉漉的眼睛,花瓣似的粉唇,白腻的皮肤,不要有表情,不用任何动作,已经足够让他发疯。
又来了。
桑宁拽着裙摆,刚想把睡裙换下来,还没来得及转身,已经被盛连浔抢先一步抵在了墙上。
“翩翩,别怕,我只是亲一亲,”盛连浔喘着气,暗淡的光线里,英隽的脸部轮廓立体利落,眼睛里翻动着潮涌,他慢慢吻着,喉咙里沙哑地低叹,“宝贝,你可真会要我的命。”
看盛连浔极力忍耐的模样,桑宁心里发软,不想让他这么难受。
“要你的命,你给吗?”桑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手一探,轻轻往前滑动,隔着薄薄的衣料,触到腹肌坚实的形状。
盛连浔瞬间凝滞,他咬着牙,轻喘着气警告:“不要撩拨我,桑翩翩,你现在很危险。”
桑宁怯弱地闭上眼,小心试探了下,主动纠缠住他的唇齿,算是无声的邀请。
“给你,什么都给你。”
脑海中有什么轰然炸开,似烟花,盛大又绚烂。
盛连浔的吻变得急切且毫无章法,一贯的冷静自持完全破碎,如雪山下迸发的火焰,烈烈地燃烧,炽热将冷雪化成春水。
就是现在要他的命,他也给的心甘情愿。
气息被压得稀薄,盛连浔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卧室。
卧室里有个鱼缸,里面游着几条红草金。
这边附近有个中心公园,前段时间桑宁沉迷偶像剧,为其中的野餐场景沉醉,画面拍得实在唯美,让她觉得自己也能体会到女主角的快乐,非嚷着要去公园野餐,并且还兴致勃勃地买了装备,盛连浔特意空出了时间带她去。
野餐之行不算愉快,太阳大,人多,草地刚刚新修过,到处插着“禁止践踏”的提示牌,最后野餐当然没野起来,计划泡汤,桑宁沮丧了下,看到旁边有人摆摊套圈,来了精神。
盛连浔给她买了几十个圈,刚上来兴致高昂,越套越没精神,技术不行,最好的战果仅仅是一个丑儿吧唧的钥匙扣,最后一个圈,桑宁晃着盛连浔的胳膊让他显显身手,他气定神闲,根本没有像她那样又是比距离又是瞄准那一套,轻轻松松套了一小缸金鱼。
几条红草金个头不大,不是什么贵重的品种,因为是他套中的,桑宁格外珍惜。
见桑宁喜欢,盛连浔干脆买了个大到夸张的鱼缸,里面假山珊瑚遍布,各种生态布景,宛若小鱼别墅。
但是客厅被桑宁布置得充实,鱼缸试了几次都放不下,盛连浔住的主卧宽敞,于是挪移到这里,沿着那面墙搁置着。
水里放了彩灯,盈盈亮着,照在房间里,晦暗又暧昧。
细密的吻蔓延,到处都像起了火。
盛连浔俯身吻了吻桑宁尖尖的下巴,而后抿过浓密黑长的睫毛,看她轻颤的样子愉悦地笑出声。
桑宁贴向他,小心生涩地回应着。
盛连浔轻轻动作,带着诱哄,不敢太放肆,忍得满头是汗,耐心地引导着她,让她不要怕。
睡裙揉出了褶皱。
桑宁整条脊椎骨发麻,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知道呜呜咽咽地哭。
“别哭,宝贝,”盛连浔舔过她的眼角,把人抱起来,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我看看衣服背面是怎么设计的。”
桑宁模模糊糊地被按住肩膀贴上了鱼缸,火热的皮肤触到玻璃面,凉凉的感觉稍微减退了口渴感,衣服背后是交叉的露背设计,两条细细的绑带不停地挪动位置。
房间似乎丝毫不通风,极度的闷热,口干舌燥,浑身黏腻,汗水打湿了桑宁的长发,她被捏着下巴回过头,两颊淡粉,唇色潋滟,迷蒙的眼睛蓄着水光,像是绝色的海妖。
红草金感官敏锐,察觉到鱼缸的震动,扭动着身体快速滑开,四散逃窜,激起水波阵阵,那水声细微,因为夜太寂静,落到耳边无限制地放大。
不停地放大,放大,听起来仿佛是海面上席卷的海浪,一层涌过一层,而她只是一叶孤舟,被海浪任意摇晃翻卷,体会淹没头顶的窒息感,除了向风暴求饶,束手无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结束。
最后那刻,听到盛连浔亲了亲她,低声说:“翩翩,我永远最爱你。”
桑宁整个人软如棉絮,有气无力地陷在柔软的大床上,嗓子哑了,眼睛也肿着,可怜得不行。
折腾这么久,桑宁疲倦困乏,全身的力抽尽,眼睛半睁半闭,想睡觉,盛连浔哄着喂了点水,又抱着给她简单冲洗了下,清清爽爽地换了件睡衣。
盛连浔拎着那件皱得像咸菜一样的睡裙,有点可惜:“这件确实好看,很衬你,我们明天再去买件新的。”
他扯了扯唇角:“不同颜色各要一件,换着穿。”
桑宁深吸了口气,长长地吐出来,先平静下恼怒的情绪,然后一脚踢过去:“变态啊你。”
“现在你试也试过了,可以评价下,”盛连浔抓住她纤细的脚踝,轻揉了下那颗突出的踝骨,“变态到底行不行。”
“啊——”受不了盛连浔不正经的调戏,桑宁拉长了调子尖叫,被蛇咬一样收回脚,用枕头把头蒙上,完全不理他。
桑宁困极了,盖着枕头没多久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盛连浔把桑宁从枕头下捞出来,他躺在她身侧,把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桑宁嘤咛了两声,似乎有要醒的苗头,盛连浔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让她继续好眠。
他的小姑娘,这么多年,终于完完整整地属于他。
那颗始终飘荡沉浮不定的心也终于落地。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窗帘厚重,遮得房间里昏沉,桑宁揉着腰下床把窗帘拉开,踩上毛绒绒的拖鞋,腿软得差点没站住。
阳光澄澈,迎面抛过来,暖热明净,桑宁伸了个懒腰,全身酸痛,像被碾压过,感觉每根骨头都是扁的。
唉,美色误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桑宁鼻子抽动,隐约嗅到饭香。
桑宁摸出手机,重新爬回床上,先检查下有没有什么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来自赵小虞:[桑宝,你男人发什么疯了,今天说要给我一张银盛的金卡,我的天我做什么善事了吗?金卡哎!以后我看中的包可以随便买买买了!]
她连打字都嫌累,发了条语音过去:“赵小虞,绝交。”
赵小虞一连刷了十几个问号过来。
又说:[不是吧这么小气,傍上金龟子连好姐妹都不要了,只是一张金卡而已,对你们来说只是毛毛雨啦。]
桑宁又在重复着往日的无奈:[不是金龟子,是金龟婿,而且这个词用在这里也不合适吧。]
赵小虞发过来一个笑到捶地的表情包,然后丢过来一条语音:“宝,你的嗓子怎么哑了啊?喊什么了?挺卖力啊。”
想起昨天的疯狂和混乱,桑宁禁不住脸热,凶巴巴地打字:[再说绝交。]
太阳晒得人骨头发酥,四肢百骸都懒洋洋的。
桑宁随便刷了刷社交软件,然后在床上翻了个身,肚子好饿。
她慢吞吞地下床,把长发抓到头顶,绑成一个简单的丸子头,洗漱完之后去了饭厅,厨房的门掩着,盛连浔挺拔的身影从未闭紧的门缝间显露,宽肩窄腰长腿,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桑宁拉过椅子坐下,慢悠悠地欣赏了会儿。
“醒了,”盛连浔端了几个盘子出来,菜色丰盛,色香味俱全,怪不得方才在卧室里也能闻到香味,“先吃饭,睡那么久肯定饿了,再说昨天晚上劳累那么久……”
“再说分手。”
“好,不说。”
桑宁拿起筷子挨个在盘边点了点,狐疑地问:“浔哥,这是你做的?”
盛连浔解下粉围裙,面不改色:“当然。”
“你之前还要炸厨房,现在竟然跻身大厨行列了。”
盛连浔坐下,给她盛了碗汤:“为了你,我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情话张口就来,根本不用打草稿,桑宁不吃这句,指了指厨房内没来得及销毁的包装袋和饭盒,拆台道:“这家外卖挺好吃的,我以前也常点。”
盛连浔:……
白做了半天样子,早知道她火眼金睛,他干嘛还要装。
桑宁见盛连浔脸色不善,得意地冲他眨了下眼,用小勺舀着,慢慢地喝汤。
气氛静了片刻。
盛连浔给桑宁夹了菜,然后放下筷子,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翩翩,你下周请几天假,我带你去平夏。”
桑宁喝汤的动作停下。
现在平夏对她而言,是心底的伤口,不会愈合,无论多久过去,伤口都很新鲜,只是她努力隐藏,不让别人看见。
当年如果不是温爸把话说到那么绝情的份上,她不会去巴黎。
那天的排斥和厌恶太深刻,太压抑,太痛苦,桑宁很少敢去触碰这段回忆。
她强打精神:“去平夏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左手已经很久没有神经痛过了,比之前力气增强了不少,平时拿东西什么的都可以正常做到,表面看起来已经没有异样。
可是提到回平夏,她的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
桑宁想起导师说过的话,从医学角度来讲,她的手恢复得很好,病因应该出在心理上,越紧张,神经痛越会加剧。
突然,宽大干燥的手掌覆上她的左手,盛连浔磨蹭了下她的手指:“抖什么。”
桑宁声如蚊呐:“不想回去。”
“翩翩,问问你自己,是不想回去,还是不敢回去。”
桑宁哑然。
确实,盛连浔了解她,也能洞悉她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怎么会不想回去,在她心里,哪怕和亲生母亲重新相认,可温爸和姐姐永远是亲人,根本割舍不下。
“你姐姐快要订婚了,我不想让你错过,”盛连浔眼底交错着光影,低低道,“翩翩,万事有我。”
桑宁轻颤的左手立时停住。
不痛了。
万事有他,真好。
桑宁抿了抿唇,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棉质睡衣领口开得有点大,这么过来,白皙如瓷的脖颈和锁骨上的红痕一览无余。
盛连浔眸间暗了暗,抬睫,语气轻佻:“我的宝宝确实聪明,看来昨晚教会了你点儿东西,吃个饭也要撩拨,是不是想,再试试?”
桑宁往后退,边退边斥:“盛连浔!老不正经!”
“这就不正经了,”盛连浔捏了捏手指,噙着意味深长的笑,“以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