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日月战旗翻卷。
西北风凛冽,大红军服,猎猎作响。
冬日斜阳照耀下,那军阵红彤彤的,十分刺眼,又好似钢铁组成的丛林,散发着冷芒,清辉而又绚烂迷人。
十里外,守东郊的李锦整个人麻木了,他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军队,他那些手下就更没见过了。
常年征战让他对危险拥有异乎寻常的本能,让李锦背心直冒冷汗,他觉得翻了一个天大的错。
他已经尽量高估了凤威军的战斗力,可如今看来还是大大的失算,凤威军的战斗力远超他的想象。
很快,窃窃私语声在顺军大营里响起,一个个顺军将领难掩心慌意乱,凤威军这阵仗,瞧着就不好惹!
可此时变阵已经来不及了。
旷野间,诡异的死寂,这支明军装备精良到无以复加!
火器采用西洋重火枪,可甲胄,冷兵器完全是大明特色。
长枪,刀盾兵披锁子甲,外罩一件棉甲,棉甲外还有一层牛皮甲,这是要近身肉搏的兵种,这一身甲胄多重防护,防箭能力极强。
火枪兵防护稍弱,看似单薄的一件棉甲,可做工用料很足。
“呼。”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
帅营中,周世显挥了挥手,轻道:“开始吧!”
高坡上,就是个旗手开始挥舞战旗,发出指令,紧接着,凤威军阵好似一头怪兽从沉睡中苏醒了。
“铿,铿!”
一个个军官拔出战刀,斜斜指向前方,发出一声声嘶吼。
“前进!”
“咚,咚,咚咚咚!”
鼓声起,很有节奏。
“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一排排士兵开始向前推进,踩着积雪,越过旷野,如山一般向前推进。
“驾!”
很快一辆辆炮车,两翼的骑兵也动了起来。
“哗,哗,哗。”
北风呼啸,一瞬间,只剩下士兵行军时发出的整齐脚步声。
“哗,哗,哗!”
这脚步声如此整齐,好似催命符。
又好似拥有什么魔力,让东郊的顺军僵硬住了,配合作战的洛阳子弟僵住了,只能呆呆看着,内心中满是震撼。
“哗,哗,哗!”
一排排身穿大红棉甲的士兵,一个个森然整齐的方阵,移动了起来,刀枪在清冷的日光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当战阵变成了一种艺术,给人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
“六里!”
推进到火炮的最佳射程之内,凤威军的步兵方阵停了下来。
“站……定!”
“哗!”
移动的钢铁丛林猛然间静止了。
时间也似乎静止了,只有高空中西北风呼啸,还有几只苍鹰盘旋着,似是要见证这一幕神迹。
战场上诡异的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紧接着,从凤威军中央步兵的两翼,大批骑兵保护着一辆辆四轮炮车,蜂拥而出。
骑兵护卫下,炮兵驱策着驮马疾驰而去,很快开始在步兵方阵的正前方构筑炮兵阵地。
两个重炮营,组成了一个独立重炮团,总计十六门青铜打造的八磅加农前装重炮,在两军阵前排成了前后两列。
炮手卸下了弹药,并且开始装填。
炮虽好,可对钻孔,打磨,抛光的工艺的要求太高,要求将炮膛打磨的十分光滑,不能有气泡。
八门大炮同时开始建造,工期至少也得半年,这赞新的八门重炮刚刚造好,就被周世显从工匠营拖了出来。
好在及时赶上了这一场大战。
这让凤威军的重火力猛增了一倍!
这一刻的凤威军成为了完全体,这样的一个多兵种混编军团,齐装,满员,便是大明帝国一个标准的主力军团。
“骨碌碌。”
五斤重的实心标准化炮弹,滑进了关中工匠,无数个日日夜夜精心打磨的炮膛,那炮膛无比光滑。
“试炮!”
顺军大营里,李锦看着那些样式奇特的四轮炮车,这轮子好大,好高,足足一人多高的轮子?
这奇特的炮车由四匹驮马拉拽着,在积雪覆盖的旷野间飞驰起来,机动的速度极快。
李锦一时间睁大了眼珠,不禁有些慌张。
这又是什么玩意?
瞧着明军两个炮营,形成一前,一后两排炮位,黑洞洞的炮口扬了起来,李锦僵住了。
就那么直挺挺的僵着。
他手中没有能射六里远的武器,城防大炮最远……只能打五里,所以这个仗还怎么打?
当双方的武器出现了代差,只能一面倒的挨揍,这个道理已经被无数次证明过了。
落后就要挨打!
此刻,凤威军的长身管前装加农重炮,对顺军装备的佛朗机后装火炮,便是整整差了一代的火炮。
此时南郊的顺军高一功所部,十万余众也在进攻,很快和明军孙传庭,李岩部搅在了一起。
可东郊依旧死一般寂静,大冷的天,可李锦汗流浃背,这样的仗他没打过,也不知道该怎么打。
直到明军两个炮兵营,十六门重炮开始试射。
“轰,轰!”
大地猛的震颤起来。
“呜……”
一颗颗炮弹低空掠过,划出一道道玄妙的抛物线,撕裂了空气,带着刺耳的鸣叫声向着顺军大营飞来。
李锦魂魄飞散发出一声嘶吼:“趴下!”
这一幕太可怕了,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一年前在怀庆水寨的那天晚上,汝侯田见秀就是被这种重炮轰死的。
他一个激灵趴下了。
可炮弹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洛阳城头,那些大口径的佛朗机城防大炮去的,
这是炮火压制,齐射,点名。
“轰,轰!”
“哗啦!”
城墙随时战栗起来,大片的砖瓦,碎石落下,城墙上严阵以待的顺军大炮,一个个炮手被震的东倒西歪。
三轮齐射后,高大的城门楼轰然倒塌。
这是古都洛阳,城高,墙厚,这是中原王朝千年来兵家必争之地,这是极少有人能正面攻破的重镇。
可。
顷刻间在科技力量的肆虐下,战栗着。
“呜……轰!”
准,太准了。
从讲武堂结业的炮长,已经初步掌握了几何学原理,可以用算盘计算弹道,可以用炮规调整仰角……
“轰,轰,轰!”
十六门重炮轰鸣着,肆虐着,在洛阳城下倾泻着火力,用一轮轮齐射教训着炮术不佳的顺军炮手。
“哗啦!”
随着一个个城防炮位被点名,洛阳外城战栗着,不时有人从城头被炸飞,被震的摔了下去。
血火地狱。
“陛下!”
城墙上一片狼藉,一开战,城门楼就被轰塌了,高大的城门楼在前装滑膛重炮的轰击下,目标太大。
冷兵器时代坚不可催的洛阳城,在近代重炮的肆虐下,显得十分脆弱,很快被轰的坑坑洼洼,好似狗啃过一般。
城门楼左边,右边十二个炮位被陆续摧毁。
李自成正带着一班文臣观战呢,可不远处一个炮位被掀翻,三千多斤的大将军炮,好似玩具一般被炸飞。
又粗又长,十分沉重的铸铁炮管打着转飞上了天,又携带着恐怖的动能,从半空中重重的落下。
不偏不斜正好砸在文官们群中。
“轰!”
一阵腥风血雨,惨叫声成片响起,大顺内阁首辅牛金星,和一群六部尚书,侍郎被砸死了一大片!
三千斤的大炮呀,这么砸下来谁扛的住?
牛金星当场被砸成了肉饼。
“保护陛下!”
李自成脸色铁青,被大批禁卫军簇拥着,乱哄哄的从城墙上拽了下去,明军的炮火实在太凶了。
“轰,轰!”
开战后短短半个时辰,凤威军的两个炮兵营,彻底摧毁了洛阳东城的城防炮火,扫清了进攻的一切障碍。
“嘟嘟嘟!”
那刺耳的哨音再次响起,四轮炮车复位,冷却,调整刻度,沾满了冷水的湿布抹了上去。
“兹兹。”
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起来,混杂着呛人的硝烟气味,炮兵阵地好似笼罩在仙境之中。
疑是九天降雷霆。
“降两颗度,目标正前方。”
“装填!”
又是一颗颗炮弹滚入炮膛,发出骨碌碌的响声,韧性极强的青铜合金十分耐磨,拉伸性极佳,可以支持长时间,高密度的射击。
短暂的趁机过后大炮再次轰鸣。
“呜……”
这一次是冲着李锦,和城外列阵的顺军步卒来的。
“轰,轰!”
一眨眼遍地开花,一颗颗硕大的炮弹呼啸着落下,密密麻麻的盾车,砂土车好似玩具一般被撕裂,摧毁,碎木四处激射。
“啊啊!”
惨叫声成片响起,大批顺军士卒捂着眼睛,抱着肚子倒下,硕大的炮弹并未耗尽动能。
又高高弹起,重重落下,蹦蹦跳跳的往前蹿,在顺军大营里如爬犁一般,耕出了一条血肉模糊的胡同。
“轰,轰!”
大地在颤抖,李锦死死趴伏在地,开战半个时辰了,他没有发出一道军令,他也不知道这个仗该怎么打。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怕的炮击终于平息。
“啐。”
李锦爬了起来,抹去了脸上血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耳边猛然间,又响起一声炸雷。
“虎!”
是凤威军在嘶吼,低沉的嘶吼响彻云霄。
“虎,虎,虎!”
那可怕的鼓声又一次响起。
“咚,咚,咚咚咚!”
半个时辰的炮火准备之后,凤威军的中央步兵越过了炮兵阵地,再一次成排的向前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