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在那一刻有些酸涩,她转过身,却在橱窗里看见自己泛红的眼,于是狼狈地低下头。
橱窗里的雕塑,是美人鱼在海里望着王子。她为了见他失去歌喉,她为他跳舞,忍住双脚的疼痛,她为他的幸福化成了泡沫。
小时候她觉得美人鱼怎么这么笨,后来才知道,世上真的有让人甘愿用生命去换的东西。
雨仍然下着,却有阳光从云层里漏下来。当她抬起头,从玻璃上看到那道身影时,呼吸顿时凝滞,说不清为什么,心中竟深深悸动。
被雨淋过的橱窗,明净发亮,映着他挺拔的轮廓。金黄色的光晕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恍若在梦中。
叶听风。
她听见自己在心里轻轻念出他的名字。
世界这样大,他竟也在这里。
“你被淋湿了,怎么不打伞?”他的声音在背后扬起,带着她熟悉的嘲弄,“入乡随俗了?”
她转过身看着他,“我忘了。”
他走到她身边,抽出她握在手里的伞,撑开,“你在中国长大,体质不一样,学英国人不打伞会感冒的。”
他穿着黑色风衣,深灰色的衬衫里是黑格子的丝质领巾,如此英俊,却又透着疏离感,可是她却感觉到了温暖。
“谢谢。”直到他迈开步子带着她离开,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约了朋友,天气不好没法打球,就随便走走。”他语气平淡,“你呢?”
“看一个朋友。”她沉默了一下,轻声回答。
他半天没有说话,走出十几步才出声,“这是一个好地方。”
冷欢抬头触上他的视线,那双棕眸深不见底。
不知不觉,他们一起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眼前出现了深黑色的高大塔尖,是圣安德鲁斯教堂的废墟。虽然只剩残垣断壁,但仍可窥见昔日的华美壮丽。
废墟之下是一座座古老的坟墓,很奇怪的是没有阴森感,只余肃穆。
“你信教吗?”她问。
他摇头,“你呢?”
“我也不。但是我相信,如果全心全意想要什么,总是能够得到的。”她答。
“那你失去的那些呢?你能让他们再回来吗?”他看着她一笑,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笑意有些冷。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了?”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很轻、很温柔。
“如果可以,我宁愿消失的是我。”
“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总是把自己弄得心事重重很忧伤的样子,其实对人事又知道多少?”他看着她,嘴角微扬,脸上却没有笑意。
“我不是故作忧伤,我只是……”她抬头看向他,“只是觉得累。”
没有人知道,负担着沉重的爱苟延残喘,让她多么疲惫。
她停住脚步,声音里有深深的无助。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下意识地抬手,脸颊上却传来温暖的触感,他修长的手指勾起那些调皮的发丝,把它们绾在脑后。
她闻到了他指尖淡淡的烟草味,那一刻,她突然想埋首在他的掌心。
温柔的触感在她脸上流连,他未曾收回手,望着她的眼神专注,也让她迷惑。
海浪袭来,岸边的鸟群被激动,扑闪着白色羽翼冲向天空,在他身后织出一张美丽的网。
她应该退后,应该逃避,可是她的身体似乎不听使唤,只是站在那里,迷失在他的暧昧里。
这个男人,他这样好看―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冷淡的表情和微勾起唇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