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手边的玻璃罐,她往杯中加了一勺白色的东西。
轻轻地叩了一下门,她开口道:“雷蒙德,咖啡好了。”
门被打开,一道深邃的目光迎面而来。
“谢谢,”她微笑着,没有看他的脸,走进去将托盘放在茶几上,端出其中一杯给他。
谈话仍在继续,雷蒙德是地道的苏格兰音,而他是纯正的伦敦音。
叶听风将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随即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了?”雷蒙德见他忽然不语,有些疑惑。
他摇摇头,面无表情,继续往下讲,目光却看向正欲离开的身影。
退出门的刹那,冷欢嘴边的笑意顿时扩大。
终于挨到下班,她飞快地跑到换衣间打开衣橱。
刚拿起自己的衣服,电话铃又一次响起。
匆匆地翻出电话,她没看号码就放到耳边,“喂?”
“是我。”低沉的声音传来,她有一刻的失神。
“谁?”不敢置信地,她又问了一遍,鼻尖忽然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他又重复。
把电话拿开一点,她偷偷深呼吸。
真的是他。下意识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号码的,然后想起他肯定看了员工档案。
“还在吗?”没听到她的回应,那边的声音明显开始不耐烦。
“有事吗?”她忙问。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她一愣,随即笑意漫上嘴边,“我什么时候把手帕和毛衣还给你?”
他冷哼,“你就是为了这点事在我咖啡里放了一勺盐?”
“是。”她无声地笑。
电话那头嗤笑一声,仿佛是讽刺她言不由衷。
“不用给我了,怎么处理随便你。”
电话被干脆地切断,她猝不及防,愕然地听着耳边的忙音,笑容僵在嘴边。
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从刚接到电话的惊喜到现在的沮丧,她来不及反应。浓重的挫败感在身体里漫开,她开始换衣服,动作迟钝得像个机器人一样。
想起了那个绝望的夜晚,她问头一回在她面前红了眼睛的父亲:“爸,我还可以幸福吗?”
父亲说:“可以,当然可以。”
她又想起那几句台词:
我们太多愁善感,太容易受伤,甚至生命太过短暂。
但我们都有爱的机会。
今天在我们手中,又为何要惧怕明天?
她很想就这么沉沦下去,不去想以后,也不用害怕失去。其实一直试图为自己寻找勇气,可惜那并不是他会提供的东西。
走到车站,回家的那班车还没来,她坐下慢慢等。
她讨厌m城的天气,总是下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两百多天阴雨绵绵。
雨点被风吹进候车亭,落在她脸上,一片冰凉。
黑色路虎停了下来,她望了一眼旁边一起等车的人,继续低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本来渐大的雨忽然停了下来,她看见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自己眼前。
视线缓缓上移―黑色西裤、黑色大衣,还有那张线条冷峻的脸,棕色的眼睛。
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他撑着伞站在她的面前,将周围的冰冷和雨水隔绝,一个小而温暖的世界牢牢地圈住了她。
“在想什么?”他问,盯着她脸上的水迹。
“刚才想到一句很俗的话。”她轻轻一笑,仔细回想的样子,清亮的眸子望着他,“想不想知道?”
“说。”他开口,目光深沉。
“我能从一千个从我身边经过的人中听出你的脚步,因为那九百九十九个人的脚是踏在地上,只有你的脚步声是踏在我的心上。”
他眸色更深,“骗子。”
她挑眉。
“你刚才明明就没有发现我。”
她狡黠一笑,“刚才根本没有一千个人,你也不是经过。”
他微怔,然后俯身拉起她,“上车。”
他的手很温暖,热流自指尖传来,一直闯进她心里。
车内开着空调,冷热交替下冷欢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鼻头红红的。
他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下回多穿点衣服。”
她微怔,今晚他的温柔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你送我回家?”她问,小心翼翼地。
“不然你要去哪?”平静的语气,却又开着让她窘迫的玩笑,“回我房间,还是找家酒店?”
她语塞,耳根发热,半晌才讷讷道:“什么啊,您老突发善心,我一下适应不了。”
她的称呼让他失笑,随即低沉的声音传来,“我怕某个人因为我挂断电话,沮丧至死,夜不成眠。”
“谁沮丧啦!”情绪控制不住,她吼过去,然后才发现自己又上当―他明明说的是“某个人”。
“笨蛋。”他轻骂,随即得意地笑出声,嘴角弯成极为好看的弧度,她突然发现,他笑的时候,眼睛格外明亮。
心里一动,却撞上他深邃的目光,她慌忙转头,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