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玛丽,成分是伏特加、番茄汁、柠檬汁、伍斯特辣酱油、塔巴斯科辣椒酱、酸橙。
一直不喜欢这红色的液体,偏偏那么多人喜爱喝。
凡一件东西,一旦入俗眼,流行,畅销,人人都知道,身价就跌了。
然而讨厌它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要特立独行,而是因为其中的味道,酸辣掺杂,恣意张狂,自以为是。
记得有人说,自卑、自恋、自虐跟鸡尾酒似的,混合成一种品格。
可笑的是,现在的她就如这杯血腥玛丽,孤芳自赏、自以为是。
想起那日的不欢而散,她再一次在心里对自己做出评断。
她怎么会以为她可以要挟到他?
就因为他在新婚之夜出现在她楼下,就因为他那几句轻易出口的甜言蜜语,就因为他承认不爱自己的妻子?
于是她竟然以为他就一定会选择她。
哈……怎么会忘了,他从来就不是可以任人摆布的对象,更何况,她和他之间横着一道深深的沟堑。
他说:“你真让我失望。”
是,没错。
她简直笨得离谱,自以为退到情人的身份,就可以让彼此之间看起来公平一些,挽回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
却不知道,无论她要的是爱还是钱,都是他决定的东西,他要给什么就给什么,根本没有她可以选择的余地。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已为她渐渐动摇,所以偶尔才有了一些矛盾的举动。
可是这些,根本不代表她就能不知死活地试探。
是她的得寸进尺让他的心防再次坚固。
是她自己把好不容易维护起来的局面又一次搞砸。
右手伸进口袋握住电话,她决定主动一次。
刚要向洗手间走去,耳边传来同事的闲聊。
“知道吗?叶先生和叶太太去瑞士了呢。”
“是吗?新婚燕尔嘛,而且这个季节,那边的风景正漂亮。”
口袋里拿着电话的手骤然松开,握紧成拳。
木然地站在原地,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一个人蜷在黑暗里,房间太大,格外冷清空旷,有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
窝在沙发上学他抽烟的姿势,吸得太急,被重重地呛到,咳出了眼泪。
总是干一些蠢事情―比如打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比如此刻一个人坐在两个人的房间里。
她有的,也不过是一把房门钥匙而已,却打不开他的心。
“这么冷,为什么不开暖气?”这样的夜里,无比想念他出现在门口,轻声地问出的这一句。
掐灭烟,冷欢站起身走向床边―只有睡眠才能暂时阻止她的胡思乱想。
掀开被子钻进去,有冰冷的硬物硌得背后微疼。
打开灯将床上的东西拿起的那刻,夺目的光线扼住了她的呼吸。
harrywinston,钻石之王。
眼前璀璨耀眼的项链,正是经典六角形的切工,妖魅神秘的祖母绿,晶莹澄透的钻石,美如梦幻。
这个顶级珠宝品牌的创始人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直接将钻石镶嵌在女人的肌肤上。”
玛丽莲?梦露也在《绅士爱美人》里唱:“和我说话,harrywinston,请和我说话。”
而眼前这条项链,却被除去所有珍护它的包装,可怜兮兮地躺在床褥里。
买下它的那个人,对它弃若敝屣,就像丢个垃圾一样把它丢在这。
“我答应你,房、车、珠宝……随便哪样,我都给你。”
她难过得想要掉眼泪。
握着这珍贵却异常冰冷的项链,心口也似乎凝结成冰。
她仿佛可以想象到他脸上冷然轻蔑的神情,他是在以她要求的方式惩罚她。
他决绝地抽身,不再提供他温暖的怀抱,却让这根项链代替他,陪她度过这漫漫长夜。
飞机在日内瓦降落,昏昏沉沉地下机,迎面而来的寒风顿时让她身体一颤,但也清醒了几分。
走出机场上了的士,司机看见她的东方面孔,用有些生硬的英文问:“小姐去哪?”
冷欢愣了一下,随即回答:“威尔逊总统酒店,谢谢。”
看着窗外闪过庄严宏伟的万国宫,才恍然察觉自己身在瑞士。
一夜无眠,凌晨时分在网上订了票,一大早便坐火车赶到了爱丁堡,然后登上去日内瓦的飞机。
来的路上,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他的表情,他说过的话,却根本没想过,偌大的国家,茫茫人海,从何寻起。
仿佛遇见了他之后,总是在做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站在大厅,她根本就顾不上欣赏这些酒店华丽的装潢。
“叶听风先生吗?”说着标准中文的前台看着电脑上的记录,认真地与她写下的中英文名字核对,“他两天前就离开了。”
冷欢的神色黯淡下来,勉强地微笑了一下,“谢谢。”
“您还需要别的服务吗?”
冷欢拿开钱包看了一眼那张他给的黑金卡,抬起头回答道:“麻烦给我开一间房。”
如果她找不到他,他可否会发现她和他站在同一方国土上?
躲在房间里,她疯狂地拨电话。
好在瑞士的酒店虽然多,真正会让叶听风看上的并不多。
法语的口音、德语的口音、意大利语的口音……她仔细地分辨着每种古怪的英文发音,试图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然而结果却让她如此沮丧。
窗外是最美丽的湖滨大道,繁华的街景,灯火通明。
而她爱的那个人又在哪里?
他可知道她的思念无以复加?
从东到西,飞越了半个地球才遇上了这一个人。
纵然爱他有绵长的痛苦,但他所给的快乐,亦是世上最大的快乐。
在一万英尺的天边
在有港口view的房间
在讨价还价的商店
在凌晨喧闹的三四点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是有首歌那么唱的吗?原来是真的,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
思绪依旧纷乱,身体却累得不行,本来只是靠着床头打个盹,被电话铃惊醒时,才发现夜色四袭。
“喂?”她开口,声音微哑。
“小姐您好,这里是维多利亚少女峰温泉大酒店,您之前打过电话找的那位叶先生,刚刚入住我们酒店,因为您没有留下姓名,我想问下,要我们替您通知他吗?”
“谢谢,不用!”冷欢也被自己骤然急促的声音吓到,“麻烦您给我他房间的电话号码。”
挂断电话,室内一片静寂。
盯着纸上记下的电话号码,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好不容易知道他在哪里,却又如此情怯。
忍不住想,如果接电话的是她,而不是他,自己又该怎么办?
呼吸深了又浅,再拿起听筒,触上电话键的手指却不可抑制地颤抖。
不过几个数字而已,却好像用尽一生的力气。
嘀―嘀―
每个声音响起,心就往上悬了一分。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那头的电话被人拿起。
“hello?”低沉的、冷清的声音,那样熟悉,自几重轮回以前就缠绕耳边。
热泪猛地冲上眼睫,她要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遮掩住不能自控的饮泣声。
爱一个人,就是在拨通电话时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只是想听听那熟悉的声音,真正想拨通的只是自己心底的一根弦。
“喂?”那边忽然换成了中文,他的声音跟着提高,掺着一些猜疑和激动,“欢?”
情绪决堤前,她扔掉电话,拿起背包飞快地冲出房间。
眼泪随着电梯的速度不停地滑落,看着一脸诧异的年轻侍应生,她哽咽地问:“现在怎么去因特拉肯?”
火车穿越在深山丛林中,奔驰在雪地上,远处是黎明时深蓝的天空,白雾缭绕里雪山茫茫。
睁着酸胀的眼望着眼前的人间仙境,感觉格外不真实。
他在哪里?今时何日?
没有想过,这一路不知疲倦的追赶,究竟是为什么,又是否值得。
只是当脑海浮现出那张冷峻的面孔时,自己的唇边也会不自觉地抿出一朵笑花。
痴也罢,傻也好,人生值得疯狂的事情太少,别人或许可以在白发苍苍时怀念当时年少轻狂,而她大概连凭吊旧时记忆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想得意地笑、尽情地哭。
真的是有点累了。
这欲迎还拒、躲躲藏藏的猜心游戏已让她太疲倦,既然无力,不如就随意。
恍惚中想起陈淑桦那首老歌―你甘愿,就不能自顾尊严,委屈在所难免,千万不要踌躇不前。
想他,想他就去吧,是缘,没有人可以改变。
不论是劫是幸,都是缘分。
曾经相遇,无论结果,已胜过从未谋面。
清晨的街道,已经有马车缓缓经过,路灯还未熄灭,雪花已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飘舞。
站在一幢幢精致的小别墅前,冷欢仿佛觉得进入了童话世界。
店面还都没有开门,只有附近一家小旅馆敞开的门里亮着灯光。
冷欢走进去,柜台后戴着眼镜的老先生正在喝咖啡,看见她笑得很和蔼,“早上好。”
“早上好。”冷欢微笑,指了指公用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