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选的人,跪着键盘也得白头到老,不好退货的。”他笑盈盈说着,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1】
几天的假期转瞬即逝,初八正常开工。
开工第一天,气氛比较轻松,大家还沉浸在节日的余韵里,节奏较为懒散。除了高层们有点忙,一早就被仲沐阳集中到一号办公室里开了一整天的会。
因为涉及的部门太多,直到将近晚上八点,整个会议才全部结束。
向梓沫在楼下的咖啡厅等得百无聊赖,等仲沐阳终于拿车出了停车场,她都觉得自己快睡着了。
“不好意思啊。”她一坐上车,他就立刻主动道歉,“事情太多,已经尽快了。”
她笑笑:“我刚刚吃了点东西,你想吃什么?”
仲沐阳启动车子:“本来想带你去吃泰国菜的,不过这会儿肯定晚了。要不去我家吧,随便坐坐,我再送你回去。”
她的脸骤然开始发烫,连说话都开始有点结巴了:“不要了吧……不用刻意去哪里,外面随便吃点就好。”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去我那里?”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带笑。
“哪有……”她别过头去不理他。
“那就去我家吧,有空再带你去吃那家泰国菜。”他替她做了决定,车子也往他家的方向开去,“那家泰国菜的主厨一直没换,我每年都会去坐坐,现在都和那家店老板成为朋友了,下次时间充裕的话,一定带你去。”
她不用问,也已经知道他指的泰国菜到底是哪一家。令她心惊的是,他居然成了那里的常客,他本来是不喜欢香料辛辣的东南亚菜系的。
她震惊地望着他,鼻头有些发酸,心似被什么东西用力揪了一下一般,顷刻间惊天动地。
这些年她一直失忆般活着,把自己尽量融进忙碌繁杂的生活和工作中不去多想,刻意地和过去划清界限,却不曾想到,他这些年竟是在重复着与她在一起的那些小事中,这样一天一天地熬过来的。
他这到底是在缅怀过去,还是在惩罚他自己?
这是她第二次来仲沐阳的家,也是第二次在这个家里为他动手做面,心境虽然不同,但总算是轻车熟路,动作比第一次麻利了不少。
仲沐阳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娴熟地绑起头发,套上围裙,准备食材,看起来真像是个贤惠的小妻子。
比起五年前活泼灵动的她,现在的她更多了几分恬静和温柔,低眉认真做事的时候,娴静得就像一幅画。
他突然有点后悔。五年前那么多的好时光,他怎么竟不知珍惜。似乎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好好地静静地看她完整地做完一顿饭。
是那时候的心境还是浮躁吧,他想。人在没有失去过的时候,从不会意识到曾经拥有的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那时候到底是年轻,他想。年轻人总是习惯去看远方,而容易忽略身边的风景。那时总以为他们那么契合,会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并没有想过他们会突然之间分道扬镳,那么快就掀起如此痛彻心扉的惊涛骇浪。
仔细想想,那时她的确是应该委屈的。因为压力,他那时无非是整天想着怎么证明自己,怎么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完美无缺,至于她当时希望什么,期待什么,或者受了哪些委屈,似乎是关心得太少,所以才会一直纠缠在她为什么对他始乱终弃这件事上,从未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
如今再回想起来,他的确是错了。现在无论她怎么对他,他都甘之若饴,因为,他现在已清晰地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争取什么,放弃什么。
她盖上锅盖,等待水开。猛一回头,发现他竟然靠在那里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那眼神温暖得如同春天的湖水,潋滟着点点的波光。
她脸上一热,忙低下头去收拾流理台上的水滴,掩饰突如其来的羞怯。
他嘴角翘了一翘,顺势凑上去,伸手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两只手捉住了她的,放在他的手心里握紧,唇却寻到了她的耳根,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她小巧的耳垂和雪白的脖颈。
她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扭头努力回避他的骚扰,轻哼了声,软软糯糯:“痒……别闹。”
她软糯的声音像个猫爪一样一下一下地挠在他的心尖上,瞬间化作一股热流朝下,连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起来。
她被他挑拨得浑身发软,整个人跌到了他的怀里,残存的意识破碎,却还不忘提醒着他:“别闹……做饭呢……”
“先做点别的吧。”他不由分说地伸手关掉了火,解掉了她的围裙。
她羞得不敢抬头,深觉自己一定是越活越倒退了。五年前那个不管不顾直接生扑上去的小姑娘,五年后竟扭扭捏捏到这个模样。
他的吻十分温柔,仿佛一缕春风酥软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不由自主地忘记了羞怯,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渐渐情动地开始主动回应他。
这几日,他每天都会陪她聊到深夜。
从很早之前的一些有趣旧事,到眼下发生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比如他今天见了谁,被灌了几杯酒,晚饭吃了什么,哪家饭店的主厨好像换了,味道不似从前之类。
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全都无关痛痒,但又十分饱满生动,让她有种回到五年前的错觉,仿佛两人都变成了当初偷偷在办公室明明一抬眼就能看见对方却偏偏只能短信传情的阶段,甜蜜又有趣。
当然,偶尔他也不会忘记说几句肉麻的话,发几个直白的聊天表情,让她兀自一个人深夜抱着手机脸红心跳,不知该如何回复,却又时不时地甜意涌上心头,一整天都是好心情。
也许女人天生就是吃这一套的吧,她想。比起暴风骤雨般的热情,她更难抗拒这种润物细无声占领她心底每一寸最柔软角落的蚕食。她好像又成了五年前那个全心全意都想着这个男人的天真少女,每天只要有空就会看看手机,看他有没有对她说些什么。
有他的留言,她会傻傻地对着屏幕笑。没有他的留言,她会不自觉地捧着手机失落。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让她有些害怕,但又无法自控。晨起时,入睡前,睡梦中,每时每刻,仿佛都在想他。
有时候她会担心地想,如果有一天,当她发现这一切又都是南柯一梦时,她是否还有能力去承受那种后果。
这种担心会让她害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会半夜忽然惊醒。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地在脑海中闪过,让她时常后怕。
但当真的看到他的消息时,她便又会反复地告诉自己,这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对,一定是多余的。他可是她选择了两次的男人,一个会为她卑微到尘埃的男人,一个会在她怀里哽咽失态的男人,一个想要用能想到的所有方法想要证明自己可以被信任的男人,又怎么会让她失望呢?
如今,当她终于碰触到他的体温,感受到他温柔缱绻的吻,她便又把一切都抛到脑后了。
就算那些担心都不是多余的又怎样?至少,现在她是圆满的。
能给她这种感觉的男人,前前后后,也只独独一个他罢了。
她细微的情动无声地给了他最大的鼓励。他的呼吸愈发急促粗重了起来,他原本温柔揽在她腰间的手愈发不安分起来,却又不敢轻易逾越界限,只能隔着她的衣服躁动着揉搓着她的后背,生怕一个不小心溜进她的衣服里,唐突了她,让她觉得受到了冒犯。
他承认,经过了这次好不容易挽回的艰辛,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呵护着她异常敏感的心。
仔细想来,他也不得不承认,五年前,确实是她的主动和热情,远大过他的。如果没有她的大胆直接,他们的进展就绝不会那么快。也因此,无怪乎她会如此敏感,退缩得如此没自信。
他自认,他对她的动心绝不会比她晚,只是他的顾忌太多,不如她简单纯粹,所以被她抢占了先机。那晚,当她从背后抱住他时,天知道他的心跳多剧烈。
那天在培训中心,被她不留情面地指责过一番之后,他好好反省了一整夜,最后不得不承认,身为男人,他在当初那场感情中,竟还不如一个女孩勇敢直接,也就不能怪她多想,以为自己看轻了她。
如今,好不容易破镜重圆,他自然要谨小慎微,小心呵护着她,生怕自己一丁点的急躁,会被她认为自己轻浮,或对她不够尊重,而产生想要逃跑的心理。
天知道他是从不玩聊天工具的人,这几日竟像个青春期的少年一般,成了个手机控,没事就拿着手机绞尽脑汁地找女孩们喜闻乐见的话题与她闲聊,生怕让她觉得自己被他冷落了、不在意了。这几天为了能更熟练地和她聊天,他特意去查了很多资料去熟悉那个聊天软件,连表情包都从最开始的系统自带,变成一堆符合女孩们喜好的所谓软萌卡通动图。
他一生从未有过的谨小慎微,都在这几天给用光了。果然,追女孩真不是个容易的事,确实是一门学问。不管你有多急,你都得必须有足够的耐心,迎合她的喜好,揣摩她的心思,想尽办法地首先得先软化了她的心。这几天在网上翻了不知多少追女指南,防微杜渐,生怕自己一个急躁犯了不该犯的错,再把人给吓跑了。早前的数次失败告诉他,他那种自以为是的蛮横方式,在女孩们的眼里,大概就是最笨的那种,在他们之间根本是行不通的,反而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他有时会好笑地看着手机自嘲,仲沐阳,你居然也有今天。她可是你曾经那么亲密的另一半,怎么会到如今反而像是在追一个刚认识的人一般,谨慎到这种程度?
果然是天道轮回,犯过的错,自有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回回都让你那么称心如意。
但他们到底不是刚刚熟络起来的陌生人。五年前无数次的耳鬓厮磨,让他这五年不知道想过多少次她在他怀里千娇百媚的样子。如今佳人在怀,他不可能不心猿意马。所以,尽管他自我克制得厉害,最终还是有些受不了。
她如今就在他怀里,她的馨香,她熟悉的柔软身子,都在他的指尖,她甚至还在动情地与他唇齿亲密纠缠着,这让他怎能忍得住?
额头已有些微微冒汗,他心里想得厉害,却又不敢造次,只能用更深的吻来些许排遣心里的渴望。
她许是受不住他越来越强烈的热情,细碎的嘤咛声在他耳边勾人地折磨着他。
五年前那么多次的肌肤相亲,让他早已对她的身体反应了如指掌。他知道她也到了那种情绪,并且对他循序渐进的热情也并不抗拒,反而也很是沉醉。她这些如假包换的反应让他忍不住开始更大胆了些,火热的吻一步步地扫过她敏感的耳垂、她白嫩的脖颈、她小巧的下巴……
他对她的身体是极为了解的,果然,她的呼吸声因为他的这些刻意心机而陡然急促了起来,本就细碎的嘤咛声此刻更是支离破碎,整个人软弱无力地挂在他的身上,俨然已没了丝毫防备。
他这才大着胆子在她耳边一边粗重地吻着她敏感的耳垂,一边可怜兮兮地小心请求:“沫沫……可以吗……沫沫……”
她似是已全然没有了主见,迷迷糊糊地娇哼着,对他悄然溜进她衣服下摆的双手毫无反抗,反而自己也大力在他的背上胡乱地抓了几把,最后凌乱的小手又缠上他的脖颈,胡乱地揪着他的短发,柔软的嘴唇在他的耳边情不自禁地哼哼着,蹭来蹭去的,仿佛拼命地想要找到什么出口,却又可怜地迷路了一般。
她的反应让他胆子更大了些,手指熟练地伸到她的后背,吧嗒一声,内衣的挂扣应声散开……
窗外春寒料峭,室内暖热如夏。
他们都对彼此的身体都不能再熟悉,很多事一旦在默许中迈开了第一步,便再也刹不住车。他抱着她从厨房踉跄着往卧室的方向挪,可实在这条路超乎想象的漫长,他实在有些受不住,便身子一带,先把她带倒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关……关灯……”她受不了客厅这明晃晃的灯光,小声地要求。
他手指忙里偷闲地摸到放在茶几上的遥控,轻轻一摁,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一室暧昧因陡然一上一下躺着的姿势和突然暗下来的环境而变得更加燎原。
可偏偏就在这样只属于两人的时刻,房门却奇怪地响了两下。
因为是在他的住处,又被他没羞没臊地带到沙发这样十分非主流的场地上,她一颗心本就紧张得高悬着,此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草木皆兵。
她下意识地推拒他:“有……有声音……”
他却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哪里听得到什么动静,便低笑着再次寻到了她的唇:“哪有什么声音……专心点,乖……”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堵住了她的唇。
刚堵住了她的唇,房门却真的明显动了一下,紧接着,门被拉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便斜斜地照进了客厅。
向梓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了他,双手忙乱地拉着被他不安分的手推高的衣服。
他明显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已经熟门熟路地摁了玄关的开关,打开了客厅的大灯。
灯光瞬间大亮,下一秒,进来的那个人明显也被沙发上正一上一下衣冠不整纠缠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失声惊呼了一下。
向梓沫这辈子也没这么丢脸过。不管来的人是谁,她都不敢抬头面对,只能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仲沐阳的衣襟,慌乱地躲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仲沐阳的声音居然十分平静,仿似对来人的突然闯入也并没有太介意,而是一边说着,一边脱了外衣,不慌不忙地裹住了向梓沫。
向梓沫揪紧了他的外套,裹紧了身子,一刻也不想多待,站起身便冲进了以前住过的客房。
他的房子隔音质量很好,当然也或许是外面的人声音本身就不大,所以,虽然她的身子无力地靠在房门上,却听不清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说不清是因为丢脸,还是因为渐渐升起的恼羞成怒。
在起身逃跑的那一瞬间,她扫了一眼开门的那个女人。
虽只是慌乱中扫过了一眼,五官和打扮虽看不真切,却分明是个十分漂亮、气质也非常优雅的年轻女孩。
到底是什么女人能拥有仲沐阳房子的密码,还能来去自如地进出他的房子,好像是这房子的女主人一般?
她想起五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也有仲沐阳房子的钥匙,也能自由地进出他的房子。可如今,有这种权利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了。
不,不对。如今的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房子的密码到底是什么,而那个女人却知道。
更重要的是,仲沐阳对这女人这种方式的出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和她说话的声音居然这么自然、这么熟稔。
这女人到底是谁?她恼火地发现,她居然对仲沐阳这么不了解。
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他的过去,他的一切一切。
所有她自以为是的了解,也都是建立在他向她展示的那一面基础之上而已。就算他真刻意隐瞒或者扭曲些什么,她也无从知晓。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任由身子贴着冰凉的房门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六神无主地跌坐在地上。
真讽刺啊,居然不到一个礼拜,她的梦就醒了。
还用这种没有尊严的方式。
仲沐阳,你成功了。我最后一丝的自尊,终究也被你给剥夺了。
【2】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开始敲她的房门。她坐在地上不动,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腿之间,自动地把外界的一切隔离。
她想,她可能再也没办法轻易相信仲沐阳了。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一无所有的男人。如今的他,位高权重,名利兼收,想要和他扯上关系的女人数都数不清。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分手多年的前女友守身如玉?
过去的这些年,想必他的红颜知己绝不会少。就算他心里有着她的位置,又如何能保证他的身体也一如既往的忠诚?
他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有着这样的资本,过去那些年他又那么绝望地恨着她,少不了身边环肥燕瘦莺莺燕燕的前赴后继费尽心机讨好他,只为上了他的榻。
而就算真的事实如此,她也没资格说他些什么。他们已经分手了,而且分得干干净净的,不是吗?
如今的她,又算是什么呢?
只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
想来,在刚刚开门的那个女人眼里,她和其他拼命想与他扯上关系的女人,也并没有丝毫分别。
“梓沫!开门,梓沫!”房门剧烈地震动了两下,仲沐阳有些焦急的声音终于从外面传来,“快开门!”
向梓沫不动,也不想再思考下去。她木然坐在冰凉的地上,深刻地自省着,无声地麻木着。
她以为自己会掉眼泪,结果发现,眼眶是干的。
心不是痛的,而是麻木的,仿佛死了一般。脑袋却居然十分清醒,从未有任何一刻,她会如此清醒。
“梓沫,开门!”门锁被仲沐阳大力地摇晃着,仿佛要被强行拆卸掉一般,“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用钥匙了!”
向梓沫眼珠终于动了一动。
对呀,这是他的家,她能躲到几时?他若想打开,可以用钥匙,也可以拆门拆锁,都不是随他自由吗?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连这个房子她也一刻都待不下去了。霍然起身,她猛地用力打开了门,终于与他面对面。
在她打开门的那一瞬,他脸上紧张的表情倏然放松了下来,伸手要来抱她,她却抬手一巴掌,毫不犹豫地甩向了他的脸。
他完全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下,所以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备,左脸被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十成力。
他仿似一下被打蒙了,整个人都愣住了,任由火辣辣的触感在脸上升腾,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却面无表情地趁着他发愣的空当从他身侧迅速挤了出去,去客厅抓了外衣和手包就要往外冲。
他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快走了几步,迅速地抓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向梓沫知道,单凭力气,她是拗不过他的。以他的偏执,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是别想迈出这个门的。
所以,仅用了一秒的思考时间,她便缓缓地转过身,盯着他明显有着五个手指印的白皙脸颊,木然冷笑了声:“你说呢?”
他被她面上的表情震撼了。这种表情,他再熟悉不过,前一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被她这样的表情给折磨着。
他的心开始往下沉,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的脑子开始迅速转动起来,思考到底这次的症结又是在哪里,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顺利化解这次危机,让她不要带着这个表情出了这个房子,否则,他就算是有回天之力,也再也不可能挽回她。
她现在已和五年前不同。现在的她,情绪敏感得异常,说不出的脆弱。
“我错了,梓沫!”他迅速地理清了思路,恳切地道歉,“我不该在客厅……”
她冷笑着打断了他:“是吗?”
不是吗?他迟疑了一下,猛然又反应过来:“你肯定误会什么了梓沫!刚刚那个女孩是沈清雅,不是别的什么人!”
沈清雅……挺好听的名字,她冷笑。挺符合那个女孩的气质,只一眼,就看得出漂亮又优雅,连撞到别人亲热都也只是轻轻惊呼一声,并没有更多夸张的表情和动作。甚至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女孩的表情还十分端庄,看得出是个很有修养且情商不低的女孩子。
也许这才是属于他这个圈子的女孩子吧,她想。像她这种动不动就情绪失控、作天作地不识大体的女孩子,在这样的女人面前,确实有着云泥之别。
“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仲沐阳看到她的表情愈发冷,急切地解释,“和亲妹妹一样的,你真的不要介意。”
亲妹妹?朋友就是朋友,还什么亲妹妹?向梓沫真觉得好笑。
她实在不想和他这样耗下去,扫了眼他紧抓着自己的手,再淡淡地把目光移回到他的脸上,看了眼那愈发清晰的五指印,最后,才对上了他紧张的双眼。
“仲沐阳,”她十分淡漠地开了口,“放了我吧。我真的太累了,我赌不起了。把你的深情款款留给会珍惜它的人吧,我真的……消受不起。”
他受伤地看着她,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梓沫,真的只是一个妹妹而已……”
“我管她是你的谁!”她冷笑,“我只是不想陪你玩下去了。我是个心眼很小的女人,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有无数个数不清的好妹妹,而且每个妹妹都还能随意进出你的房子,有你房子的密码!仲沐阳,衷心给你个建议,你大可以在这些妹妹里挑一个最大方得体的陪在你身边,想必她们懂事得很,一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你作天作地。我就是个小心眼的,所以请你放了我,谢谢。”
他紧蹙着眉头忐忑不安地听她说完,最终竟突然笑了一下,眉头舒展了开来。
他笑得很开心,柔柔地看着她:“梓沫,你吃醋了对吗?你是不是吃醋了?”
她别过眼去,懒得理他。
他这笑容太刺眼,她怕自己会被他的三言两语弄得心软。
他却愈发得寸进尺了起来,逼近一步,双手用力拥抱住了她,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柔声说着:“沫沫,我从头到尾,真的就只有过你一个。清雅她是沈董的女儿,这次回国,是受我的邀请来负责attv的,明天一早就会正式上任,改天我找个机会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她却对他的这番解释无动于衷,依旧冷着脸费力地推拒着他,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他自然是不肯放的,反而霸道地揽进了些她,兀自继续解释道:“我知道你介意她知道密码的事,这的确是我的问题。年前她刚回国时,给我带了些东西,我那时正在外出差,就把密码告诉了她,让她直接送过来。这次她从法国过春节回来,帮我带了两瓶好酒,刚才顺道路过,就直接上来了……”
向梓沫一直自认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偏偏她的脾气到了他这里,总是格外偏心。他只要给她一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解释,她便忍不住第一直觉选择相信他。
就像现在这样,他不过又是寥寥几句,她便又信以为真。心肠骤然一软,连脸上的冷漠都再也装不下去,整个人的线条瞬间柔和了下来。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餐桌,上面确实放着两瓶包装精美的红酒,看来他并没有说谎。而他所说的他从头到尾就只有过她一个人……也的确很能击中她的软肋。
她渐渐柔顺下来的眉眼,让他终于暗暗舒了一口气,不失时机地乘胜追击道:“来,我现在就来修改一下密码,就改成……你的生日怎么样?”
她一愣,吃惊地看他。
“算了,还是改成你生日的后面一天。毕竟从那天开始,我们才算正式开始在一起的,算是个纪念。”说着话,他真的就打开了门,对着密码锁开始仔细地设置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信任当真是个要命的东西,一旦失去,再修补起来,真的比登天还难。不是她疑神疑鬼,实在是有些东西,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越是在意,便越是患得患失。这种心态,她希望他能够明白。
“好了,”他拍拍手,大功告成,锁上房门,笑着说,“六位数,年月都不变,就是日期变成你生日后面一天。以后这房子的密码就只有你和我知道了,再没别的任何人能知道了。”
她咬紧了唇,神色有些尴尬。还好他丝毫不在意,伸手又来牵她的手:“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她脸热了热,别过去偏偏不理他。
见她冰冷的神情终于破功,他才真的放下心来。他叹了口气,认真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目光。
“梓沫,”他神情极为认真地说着,“多给我点信心好吗?我真不希望我们被无中生有的一些误会再耽误另一个五年。”
她咬唇垂首,半晌,轻轻地点点头。
“我真的不想再受五年那样的罪了……”他说着话,捉住她的手覆在他的心口,轻轻地拍了两下,才哑声接着道,“这里,太疼了。”
心尖一阵猛颤,她眼眶一热,抬眸对上他的眼。
他的眸光深邃而温柔,强烈地击中着她的心,一阵钝痛。
是啊,太疼了。疼得死去活来,五年而已,却仿佛过了五十年。
这种感觉,不必言说,彼此也已心照不宣。
这些年,他们过得,都很不好。
“饿吗?”她终于缓缓抬起手,指尖轻柔地摩挲着他印着她巴掌印的脸颊,声音温柔似水,“我去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他吃好饭很自觉地去洗碗,出来后,发现她面前碗里放着两个剥了的鸡蛋。
“过来,”她拍拍身边的位置,“我给你滚滚,要不然明天进了公司,人家还以为你去哪里欠了什么风流债被教训了呢。”
他勾起唇角,走到她身边坐下:“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冤枉。你说我以后可怎么办呢,还没怎样呢,就被甩了一巴掌。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家暴的潜质?”
“活该!”她抿唇笑起来,“看你以后敢做对不起我的事!”
“也是,自己选的人,跪着键盘也得白头到老,不好退货的。”他笑盈盈地说着,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她被他这句话逗得一阵脸红心跳,还好他及时闭上了眼睛,看不到她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她拿起一粒鸡蛋。
这一巴掌,她的确甩得极狠,用足了力气的,所有的怨愤和委屈全部撒了上去,震得自己都虎口发麻,也难为他生生就这么受了,毫不生气。
他的脸俊秀白皙,此刻印子看起来更是有点触目惊心,让她很是内疚。他是这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如今在她面前便是抛弃了所有光环,只是她的男人而已,让她如何不心悸?
她抿紧了唇,颤抖着手拿着鸡蛋在他脸上一下一下地滚着。
他在她的手下十分配合,一动不动,任由她来回换着鸡蛋滚来滚去。
滚了一会儿,印子似乎稍微淡了些,但还是挺明显的,明天去办公室肯定不会消除干净,这让她更加内疚得不像话。
“仲沐阳,”她结结巴巴地说,“要不……要不咱去看看医生吧?好像效果不明显啊……”
“不用。”他终于睁开眼睛,笑着伸手一拉,把她拉到了他的身上,伸手紧紧箍住了她,“良医在侧,找什么别的医生?”
她焦急:“这鸡蛋就是个土方子,不顶用啊……”
“我说的良医是你。”他声音渐渐溢出些沙哑低沉的味道来,手指在她的背上开始有些不安分,嘴唇寻到了她的,“帮我亲亲。亲亲就好了。”
“你……”她意识到他想要干什么,一阵心慌。
他却最终只是在她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轻叹一声,温柔地把她揽在怀里。
“小笨蛋。”
他嗓子哑哑,静静抱了半晌,才在她耳畔轻喃了三个字。
【3】
虽然后来涂了些药膏,但第二天一早照镜子,脸上还是有些淡淡的印迹。仲沐阳轻轻对着镜子叹口气,这丫头生气起来还真是暴力得很。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的沈清雅。
“早。”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沈清雅笑着抬起头,结果一看到他的脸,瞬间便愣了一下,吃惊地指着他的脸,“你……脸怎么了?”
“都拜你所赐。你以后在我面前尽量多注意点吧,免得再惹她吃醋了,害我继续受罚。”他笑着放下电脑,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我密码改了,以后去我家前,最好提前和我打声招呼,否则万一再来一次昨晚那样的,只怕我会更惨。”
沈清雅不敢置信地愣了两秒,随后便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完全不顾淑女形象地在沙发上笑作一团,半天停不下来。
仲沐阳摇头苦笑,打开电脑说:“你先坐一会儿,十点左右我带你去和你们部门的人见个面。”
沈清雅笑得完全止不住,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着:“哎哟,完了,仲沐阳,你完了!”
“行了,别笑了,妆都花了。”仲沐阳叹了口气。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有效了,沈清雅总算勉强忍住笑,坐正了身子,拿出化妆包整理了一下被泪花晕染的眼线,才完整地把话好好说出来:“沐阳哥,你完了。你家这位这活脱脱是个河东狮啊!赶紧的,快引荐引荐,我要好好找这位女侠聊聊,把我多年来被你腹黑压榨的委屈说出来,让她帮我报仇!”
仲沐阳无语地看着她:“行了,有点副总的样子吗?再说,我什么时候压榨过你了?”
“这不就是嘛,我在美国分公司多逍遥啊,你非要把我拉回来给你当牛做马,这不叫压榨呀!”沈清雅嘟起嘴抱怨。
“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还不知道珍惜,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仲沐阳对着电脑忙活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便站起身道,“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会议室。”
“你真跟过去呀?”沈清雅好笑地指了指他的脸,“印子略明显啊!”
“算了,走吧。”仲沐阳并不在意。
沈清雅也跟着站起来:“对了,昨天晚上我都没看清楚她的模样,你说她是我下属?”
“嗯。叫向梓沫。”
“好,我记住了。”沈清雅停了一秒,突又笑了笑,“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正式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仲沐阳想了想,爽快地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晚上?”
“怎么,不需要问问你家女王的时间安排?你真能当家做主吗?”沈清雅眨眨眼调侃。
仲沐阳无奈地扫了她一眼:“差不多行了啊,沈副总。”
沈清雅只好艰难地憋住抑制不住的笑意,伸手打了个ok的手势,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各位,这位是沈清雅,沈副总。以后她将负责attv所有业务,直接向我汇报。大家欢迎!”一走进attv中高层集体参与的会议室,仲沐阳就直截了当地向所有人介绍沈清雅。
他话音刚落,沈清雅便微笑着冲所有人点头致意。
向梓沫总算正面好好看清楚了这位空降的沈副总。
沈清雅大概是所有女人梦想成为那种女人。年轻、漂亮、聪明,又时髦。她落落大方地站在仲沐阳身边,女人该有的温柔和优雅都完美地融合在她一个人身上,确实让人嫉妒。和昨晚温柔婉约的淑女打扮不同,今天的她穿着正式,看起来利落又干练,但又不失女性的温柔妩媚,是个很容易成为焦点的那种存在。
她发表起就职讲话的时候,声音清脆悦耳又逻辑缜密,丝毫没有怯场,反而还气场十足,完全和她的年龄不符。看来,仲沐阳选择她担任这个位置并没有错。
这世上最让人佩服的是,就是那些明明出身就很好的人,还各方面都比你优秀,仿佛走到哪里都带了外挂一般,让人不心服口服都不行。
短暂的见面会结束,沈清雅笑意盈盈地又挽着仲沐阳的手臂去了他的办公室,看起来极为亲密默契,又十分登对。
宋静语恨不得要把沈清雅看出一个洞来,拉着向梓沫走到窗边悄声说:“这女的怎么看着那么不顺眼啊!你看她看仲总的眼神儿……啧啧!”
向梓沫低笑着耸耸肩:“这位小姐,那可是沈副总,你想要饭碗吗?想要就必须爱上她。”
“你是笨啊还是傻啊?!”宋静语无语地看着她,“她看样子和仲沐阳很熟呀!”
向梓沫叹口气:“所以说,应该要参加培训的人,不是我,应该是你才对。她是沈董的女儿,不信回头去查查。”
宋静语来的时间虽晚,但还是知道沈董是谁的。听完微微一愣,一拍手,瞬间豁然开朗:“对哦,又一个皇子皇孙啊!”
她顿了一顿,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不对啊,这样一来,不就和仲总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了吗?你看她那样子,恨不得黏到仲沐阳身上去了。你说,仲沐阳不会脑残到费尽心机弄来一个死对头来和你来一出宫斗吧?”
向梓沫随意笑笑,淡淡瞥她一眼:“宫斗看多了吧?随便脑补一下,就是一出八十集的大戏啊!”
“傻丫头你不着急啊!”宋静语着急地握握她的手。
向梓沫却仍旧不动声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着急也没用。宋经理,好好干活吧,如果你不想在新副总面前留下坏印象的话。”
向梓沫刚回到位置上没几分钟,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居然是沈清雅。
沈清雅电话里的声音温和有礼:“梓沫,可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吗?”
“好的,沈总。”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留下的阴影,向梓沫莫名地就对沈清雅提不起好感来。所以,当听到沈清雅的声音时,不知怎的,心里就是有那么点不太舒服。
推开沈清雅办公室的门,沈清雅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来的方向。
“请坐。”沈清雅笑着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位置,轻松愉快地说,“随便点没关系,以后我们都是朋友。”
向梓沫局促地笑了笑,在她对面上的椅子上落座。
“是这样的,”沈清雅端庄笑道,“首先,我先跟你道个歉。”
向梓沫一愣:“道歉?”
“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呀……”沈清雅笑着说。
向梓沫脸上瞬间一片尴尬。
“其实一早沐阳就骂过我了,说实话,我是真的挺不好意思的,我是真没想到他那里有客人。这么多年都自由进出习惯了,当自己家一样,所以……很不好意思,我去得不是时候,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向梓沫尴尬地挤出一丝笑:“这个,您真的不需要向我道歉什么的……”
“需要的。”沈清雅挺认真地看着她,“我也是女生,如果我在那个时候被人看到的话,也会心里不舒服很久。将心比心,我真诚地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
向梓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知道这位沈副总一本正经地专程把她找过来,煞有介事地道歉,到底是真心想向她道歉,还是想让她更难堪。
以她对沈清雅短暂的了解,她能看得出这是个情商不低的女孩,应该做不出这种低情商的事情来。如果不是情商不及格的话,那势必就是故意为之,别有用心。
想到这里,她突然好像明白了自己对沈清雅无法提起好感的根本原因。
这是出自女人的本能直觉。
沈清雅对仲沐阳,恐怕真没那么简单。
暗暗叹了口气,她也只能迅速做好心理准备,以期更正确地解读这位沈副总的弦外之音。
只听沈清雅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你可能也听沐阳提过,我和他,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和一家人没什么分别,所以,如果你和他结婚的话,我们也会是一家人。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就不要这么拘束,自由自在的就好。”
向梓沫淡笑着点了点头,还是没说话。
“对了,冒昧地问一句,你和沐阳……你们确定关系多久了?”沈清雅突然换了一种口气,温柔地笑着,像是和闺蜜之间的私房话一般。
向梓沫尴尬地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多久?
五年?还是五天?
多可笑。她竟然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别拘束呀,梓沫……”沈清雅见她半天都沉默不语,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她,“你看你,你总是这样紧张,弄得我都有点尴尬了呢。”
向梓沫忙笑着摇摇头:“沈总,不是的,我没拘束,您别误会。”
“都叫我沈总呢,还说不拘束呀?叫我清雅就好。”沈清雅俏皮地眨眨眼,总算露出了些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活泼来。
向梓沫轻轻笑了笑。
“说实话,这次也把我吓一跳,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他家里撞见别的女孩子呢。”沈清雅又笑着继续意犹未尽地说,“说到底,还是沐阳隐瞒得好。如果不是被我撞到了,还不知道他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去呢。他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感情上有点闷葫芦,总是什么都不说,看着都让人着急。”
向梓沫再次无言以对。和沈清雅面对面讨论起这样的话题来,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立场才正确。所以,她只能称职地当一个陪聊,静静地听她说。
“你说,他一直这样闷葫芦的样子,要是哪天突然宣布他结婚了我也不奇怪,不过就不知道是不是会吓到仲伯父。”
向梓沫暗暗握紧了拳头,指甲刺得手心生疼,面上却还得强撑着最后一丝笑意。
沈清雅的火药味因为她的一直隐忍而越发明显了起来。沈清雅这个时候突然提起仲建国,想必就是想让她自惭形秽吧?沈清雅可能是想告诉她,不管仲沐阳再怎样,他到底是仲建国的儿子。如果仲建国不同意,她和仲沐阳这条路,就注定不可能顺顺利利地走下去。
虽然这很残酷,但这注定是事实,谁也不能否认。
沈清雅似乎没发现向梓沫的脸色变化,继续兴致勃勃地说:“说实话,我真的很高兴,一空降过来,团队里就有这么亲密的一个好姐妹,再也不担心工作不好推进了。梓沫,既然咱们以后就是朝夕相处的姐妹了,我也就忍不住想要好好八卦一下沐阳一些好玩的感情经历让你娱乐娱乐了。想听吗?我可是要爆大料了哦!”
想听吗?向梓沫简直已经无力吐槽。
这种事只怕地球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别的女人如数家珍一般爆料自己男朋友的感情经历,这情商可真是感人。
当然,沈清雅是不会有这么低的情商的,所以,真正让人刮目相看的,还是沈副总本人。
“怎么,不想听吗?”沈清雅笑眯眯地注意着她的表情,许是终于发现了她的尴尬神色,才好心地问了句。
向梓沫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沈总,这个……还是咱们私下场合说吧,今天您应该会很忙,时间可能不太够吧?”
“没事。”沈清雅笑了笑,“我正好早上和沐阳说了,晚上咱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到时候咱们再慢慢说不迟。”
“嗯。”向梓沫心里总算默默舒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和你聊起来了,我就忍不住想和你说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沈清雅一边说,一边做出忍俊不禁的样子,似乎这件事简直有趣得不得了。
向梓沫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这事儿吧,说起来都有五年了。那时候我还在美国分公司实习,某天沐阳突然主动申请调过来,把所有人都搞得一头雾水。后来我悄悄一问,才知道是在国内被他部门里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女生给缠怕了!听说那小女生可生猛了,我这次回来还想找机会认识一下呢,就是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公司……”
“……”
向梓沫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弄明白沈清雅找她聊天的真实意图。
沈清雅口中的生猛小女生,毫无疑问,就是她本人。
凭直觉,向梓沫知道沈清雅心里一定也十分清楚。
可尽管如此,沈清雅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当个笑话一样讲出来,目的不过是要让她难堪。
做法虽然有点幼稚,却极其有效。
恭喜她,她赢了。
之前仲沐阳曾经口口声声地声称他们那个圈子里根本就没人知道她的存在,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至少他这个好妹妹就知道,而且,还知道得一清二楚。
会是仲沐阳在分手后报复性地把她当个笑料讲给沈清雅听的吗?
从内心深处,她是拒绝这个可能性的。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仲沐阳会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来。
但,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当时远在美国的沈清雅又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只能苦笑。
仲沐阳,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你在骗着我的呢?
把我编排成这么一个小丑的角色讲给你那个圈子里的人听,把我变成一个行走的笑料,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无聊谈资……这真的是你能忍心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你口口声声的要我相信你,可如果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的话,你还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沈清雅拉着向梓沫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尽兴,终于把她放了出来。
回到位置上,发现手机有一条留言,是陆炜尧,说晚上要过来看看向母和迪迪,顺便恭贺一下她的乔迁之喜。
和陆炜尧三言两语聊完,想起沈清雅说的今晚要一起吃饭的事,她就一阵心烦。窝在工位撑着额头发了半天呆,最后拿起手机,给仲沐阳发了一条微信:“之前答应我的事情,现在可以兑现了吗?”
仲沐阳很快回复了过来:“哪一件?”
“让我辞职。”
仲沐阳显然有些吃惊,连打了几个问号,外加三个字:“为什么???”
向梓沫回:“这可是你之前答应我的。”
仲沐阳大约停了一分钟没说话。
在她正想着追加什么时候,他的回答终于到了:“好。”
向梓沫一怔。这次顺利得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反而让她有些不敢相信了。
“你现在来趟我办公室。”仲沐阳又补充了一行字。
向梓沫愣了愣:“现在?”
“不方便?”他反问。
“做什么?”
“你辞职申请还在我这里压着,忘了?”
“那就直接交给人事部走流程吧。”
“也好。”仲沐阳停了两秒,又追了一句话过来,“你是不是顾忌我们的关系,所以才不来我的办公室?”
向梓沫手指顿了顿:“嗯。”
“那好,其他话咱们下班后再说。晚上我们和清雅一起吃个饭。”
“我晚上有事要回家,改天吧。”
“真抽不出空?”仲沐阳似乎有些失望。
“嗯。陆炜尧晚上过来看我妈,都约好了。改天吧。”
“那好吧。其他的事,我晚上电话和你说。”
“好。”
放下手机,向梓沫按了按眉心,颓然长长叹了口气。
这条路,到底能走到哪一步,现在她是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感谢沈清雅的突然出现,让她能这么快回到清醒理智的状态。
好在她还没有向仲沐阳透露迪迪的消息,如果就算一切就此结束,似乎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