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要做中医，余麟自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学习机会，主动上前帮忙整理床牌，做做记录，当然这也是他以前的工作。

“医生，能不能先帮我止痛？”病人名叫田家运，看上去非常痛苦。

“对于你的痛苦，我能够理解，但一味的止痛并不利于治疗。”孙明祥边为病人把脉边说，“放心吧，只要积极配合治疗，你很快就会康复的。”

“医生，不要骗我了。我的病情我了解，这种姑息手术只是让我多活几天而已。”田家运挤出一丝苦笑，“就是不想回家受这无尽的折磨，我才转入中医科的。中医博大精深，止痛应该没问题吧？”

“心态一定要放好。病去如抽丝，一定要积极配合治疗。”孙明祥很平和的安慰道，他确实没有什么好的止痛手段。

中医治疗本就是个缓慢的过程，哪有止痛药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虽然看惯了各种病人，但这种彻骨的疼痛，每次见到他还是感同身受，而能做的，只能是好言安慰。

“我有一套针法，可以暂时止痛。”余麟同样受不了病人的痛苦，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过他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虽然没有信心把病人治愈，但暂时止痛肯定不在话下。

“哼。”一旁的一名老医生瞥了一眼余麟。从与徐月华的聊天中，余麟知道这位老医生名叫贾玉臻，最擅长针灸治疗。

中医认为疼痛的原因虽然复杂多样，但归其根本是脏腑经络不畅，使之瘀滞不行，或产生混乱，或气机升降失常等气血运行障碍的病历改变，引起疼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不通则痛”。针灸止痛就是打通人的经脉，行气活血，从而达到“通则不痛”的效果。现代医学则认为，针灸对机体各系统功能具有调整作用，能增强机体的抗病能力，激发身体的自然止痛物质的释放，从而缓解疼痛。但不论哪种观点，针灸止痛都有迟缓发作效应，不会出现立杆见影的效果，因此说用针灸立即止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贾玉臻本就对这个“外来户”心存疑惑，现在余麟居然想用针灸缓解食道癌疼痛，身为针灸专家的他实在忍不住冷哼出声来。

贾玉臻是个火爆脾气，但余麟毕竟是医院医生，他也不好当场发作，于是大袖一挥，转身离开了。

“针灸确实可以止痛，但起效却比较缓慢……”看着拂袖而去的贾玉臻，孙明祥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就让这位小医生试试吧！”田家运直接被打断了孙明祥的话。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愿意去试试，对他来说，还能更痛吗。

“既然如此。那小余就试试吧！”既然双方你情我愿，孙明祥也没必要过多的阻止。

余麟施针时，让田家运趴在了病床上。

倒不是因为背部的穴位比前胸多，或者更加适合止痛，只是余麟不喜欢在别人眼皮底下扎针而已，对“断魂十八针”来说，扎哪个穴位无所谓，都一样能达到止痛的效果。

第一针扎的是“肾俞”，这主要是考虑身边有个中医专家孙明祥，乱扎一通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余麟猜的没错，此时孙明祥正紧盯着余麟手中的针。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进入中医科的医生，孙明祥肯定是不放心的，虽然余麟有一定的从医经验，但毕竟太年轻了，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是中医专业出身，其针灸水平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看到余麟的下针穴位和娴熟手法，孙明祥暗暗点了点头，肾俞穴确实有止痛的功效，而且扎针的位置和深度都拿捏的十分到位，这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但随后的几针却让他看不懂了，风门、神堂、隔关等几个穴位并不具有止痛的功能，而且在经络上似乎也是风马牛不相及，但看见余麟熟练的操作以及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硬生生将自己的疑惑憋在了心里。

会看看门道，不会看看热闹。田家运的病床边很快围了许多人，同病房的病友和家属也凑过来看余麟施针。在他们眼中，余麟的针灸行云流水，极富有观赏性，简直像是魔术表演。

在余麟翻飞的双手中，一根根银针或浅或深刺入患者体内，田家运的背部很快变成了刺猬，但却没有一丝血液渗出。

“就是，这么多针扎在身上，不疼吗？”一个病人家属忍不住问了出来。

“高手扎针是不会痛的，你没看到根本没流血嘛？”

“针灸我也见过，但这波操作太溜了，尤其是下针速度和准头。啧啧！”

在中医科的人，多少都见过中医针灸，但大多医生都需要先用手指探明穴位才下针，像余麟这水平的还真少见。

经这么一提醒，孙明祥也惊醒过来，刚才他一直在思考余麟下针穴位的用意，这才注意到余麟下针时并没有事先检查穴位，而是直接刺入。

虽然田家运骨瘦如柴，各个穴位清晰可辨，但直接落针的难度还是非常大的，他自认无法做到。更难得的是，余麟每一针的深浅扎的都十分到位，而且出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余医生，我感觉不那么疼了。”正在孙明祥暗叹余麟扎针熟练的时候，田家运突然开口说话了。

听到这话，孙明祥更是诧异了呆住了。这怎么可能，且不说这些穴位能不能止痛，即便对症，止痛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立杆见影的效果。

“难道是病痛恰巧在这时候减轻了，不会这么巧吧？一定是病人的错觉，精神集中到背部，造成痛感下降。对，一定是这样！”这样想着，孙明祥微微一笑，能减轻病人的痛苦，他还是很乐见的，同时在心中暗叹余麟运气不错。

但余麟却丝毫没有“好运”临头的感觉。此刻他在心中一阵哀嚎——本来随意扎两针意思意思，帮病人暂时止痛就行了。但在孙明祥的监视下，他却如同小学生考试一般，不断计算各穴位的经络和病理关系。

更麻烦的是，他还不能一次性切断所有的痛觉神经，还要事先计算评估每条神经传递的痛苦量，然后再让病痛在“合理”的范围内逐步减轻，直至消失。

尽管心中充满憋屈和无奈，余麟还不得不配合说道：“针灸止痛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你先忍耐一会。”

“忍耐？余医生说笑了。这哪里是忍耐，简直是享受，从得病住院到现在，我就没有这么舒服过。”一直纠缠的疼痛消失了，田家运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余麟干脆停止了下针，坐在一旁和田家运闲聊起来。反正针已经够多了，就算疼痛彻底消失，相信孙明祥也挑不出毛病来。

过不多时，田家运的疼痛终于彻底消失了。余麟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郑重其事的说道：“止痛治标不治本。‘断魂十八针’还有治疗癌变的功效，你要不要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