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想也不想便说道：“当然生气啊，徐宝儿整天背后算计我，我娘还这么对她，我自然气不过啊。”

唐天申微微一怔，低声问道：“那你会怨你娘吗？”

“怨啊，我还想过去问问她我是不是不是她亲生的，有的时候，我看徐宝儿才是亲生女儿一样呢，什么都想着她，一会儿不见就念着她，见了我不是训我就是啰啰嗦嗦说不不停，都没好好夸过我几句呢。可我五哥说我不能那么想，更不能那么问，不然我娘会伤心的。我想了想，我五哥说的也有道理，我娘呢虽然对徐宝儿很好，但对我也很好，训我也是为了我好，也许她就是喜欢徐宝儿吧，我总不能因为她喜欢了我不喜欢的人，就不把她当我娘了吧。”

“那若是有一天，你娘为了维护徐宝儿，对你做了一些让你伤心的事，你会原谅她吗？”

“我不知道，上次她当着徐宝儿的面说我，我就特别伤心，可后来徐宝儿害怕了不敢再来我家，我就觉得没事了，我娘还是很疼我的，是不是？”

唐天申看着小九，抿了抿唇低声道：“是啊，你娘还是疼你的，我想，她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才会对徐宝儿那么好的，却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对你不好，所以以后若是你娘伤了你的心，你也不要去伤她的心，尽量原谅她好不好？”

“大哥哥，你说的跟我五哥说的好像啊，我五哥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不过我肯定不会伤我娘的心的，她是我娘啊，我怎么会让她伤心，她若是伤心了我肯定也会难过的。”

“是啊，她伤心了你会难过的，血脉就是这样，哪怕受了再多的伤，也是没有办法隔断的。”唐天申有些无奈又有些怅然的感叹着。

小九茫然的看着唐天申，不明白大哥哥说着说着怎么不高兴了呢，而且他的神情好似变得缥缈虚无的很，只觉得一转眼就要随着风飞走了一般，小九不由一把抓住了唐天申的手。

陷入沉思的唐天申被小九这么一抓，不由愣了愣，看向小九。

小九皱着眉头小声道：“大哥哥，你别飞走。”

唐天申好笑的看着小九低声道：“我不会飞啊，”

“可我觉得你刚才就要飞走了一般，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啊？还是伤心了呢？我伤心了就会哭，你没哭，应该不是伤心了，可我觉得你怎么好像很伤心一样呢，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大哥哥，你别不高兴了好不好？你看我，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啊！”

唐天申愣愣的看着小九，再看看那只抓着自己的小手，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当年，他跟着那人第一次去邢国公府时，也是这样一双小小的手忽然抓住了他，而现在那双小手长大了，却用比记忆中更加温暖的力量又抓住了他。

这天下，竟也有这样一个人，毫无缘由的只希望他能开心呢，唐天申忍不住冲小九笑了起来，那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耀眼，小九呆呆的看着唐天申的笑脸，只觉得此刻眼前恍如春花绽放一般绚烂夺目。

元十三的到来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小九一见吃的，哪儿还管什么美景如画，立刻便松开唐天申的手盯着美食了。唐天申好笑的看着小九，心结不经意被打开，全身心都轻松下来的唐天申，破天荒的和小九说笑起来。

看到唐天申面色愉悦，元十三吃惊之余越发对小九另眼相看。只见小九一边吃着，一边手舞足蹈的跟唐天申说着自己近来遇到的趣事，连她削了京兆府尹家小子的发髻，收了个小弟做帆船，结果费了一个月功夫，放到湖里却不过一刻钟便沉了的糗事也说的眉飞色舞。

唐天申听着小九的描述，不仅想到当时狼狈可笑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元十三守在门外，听到唐天申的笑声，不由心中惊讶，但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元十三忍不住开始盘算，他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听见主子这么笑过了呢？三年、五年，还是自从那晚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呢，元十三有些记不清楚了。

元十三有记忆时便跟在了主子身边，那时候，主子还是一个稚嫩少年，是被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是才华过人沉稳聪慧的未来君主。

而他只是被主母指派到主子身边的一个贴身小侍从，每日跟在主子身后，从皇宫到东宫，从书房到学堂，日日看着他跟个陀螺一般不停的读书、习字、听课、写文……没有一刻属于孩童应有的玩乐时间。

可即便如此，主子却从未叫过苦喊过累，沉稳安静的从来没有展露出少年的稚气和玩心。只是偶尔见到主母和主公争吵不休时，会皱着眉头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等到回到自己寝宫里时，一个人躲在角落一待就是几个时辰，像一个受伤的幼兽一般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等再次出现在人前时，他还是那个俊逸出尘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太子爷。可元十三知道，那样的日子里主子并不开心，也没有人能让他开心，除了偶然一天，主子从宫外回来，兴致勃勃的说起邢国公府里有个特别好玩的女娃娃，又是张罗着给那娃娃准备礼物，又是悄悄询问为什么那娃娃翻身只会往一边翻……

那样开心又兴致勃勃的样子，元十三还是第一次从主子身上看到，本以为主子从此变得如别的孩子一般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乐趣，可没想到很快发生的一切让主子自此陷入了万劫不复。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在元十三还来不及反应之时，一切便都已经发生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性情大变，只能看着他从那样一个温和有礼的少年变成了阴沉暴虐的少主，看着他整日整日的一言不发，看着他在无人的深夜抱着主母的牌位绝望痛哭……

元十三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保护他。

可当时尚且年幼的元十三哪怕已经拼尽了全力，依然连保护他都做不到。一场大火之后，主子被连夜送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