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嘉的直觉没错,窦辅的推测也没有错,烧当老王确实不愿反叛。但滇猛派去的人多方煽动,先是四处散播谣言,称麹嘉去而复返,是要屠灭烧当羌,并且将夏育复出的消息也传播出去,使得烧当羌内人心惶惶。
其后,策反了西海附近的小种羌,让他们就近在木乘谷伏击了麹嘉。最后故技重施,使人扮成汉人,谎称令居来人,伺机刺杀了烧当老王东林。烧当羌族内群情激愤,在新王吾林的带领下,决心要血洗金城,为老王东林报仇。
夏育并没有让窦辅作为前军,而是麹嘉所部被安排在前。麹嘉担任西部都尉三年,对金城西部的一山一水都十分熟悉,夏育对他十分信任。夏育、麹嘉和窦辅从允吾出兵的同时,边章和李参也带兵出发,并派斥候与陈懿联络。郡兵军侯麹胜复职后,主动要求跟随夏育,陈懿因为援军到来,稍稍有了底气,便从金城郡兵中调给他一千人,令他到夏育帐下听令。
前次不明不白被伏击,麴嘉憋了一肚子气,发誓一定要一雪前耻。这次被夏育点为先锋,正合他意,他命令斥候前出二十里,一草一木都要探查清楚。放出了斥候,麴嘉又集结起五百骑兵,放在前部,步兵紧随其后,随时准备出击。
从允吾到大小榆谷,中间没有城池,只有沿着湟水放牧的各种羌胡部落。行军途中,夏育拉着窦辅,介绍起了段颎初任护羌校尉时的故事。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段公第一次出任护羌校尉,就遇到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个种羌同时反叛,侵犯陇西和金城二郡。段公带着护羌营的两千人,又从湟中胡征发了一万骑士……”
窦辅好奇道:“夏公,段公当年征召了一万湟中骑士?那这次北宫伯玉为什么只带了九百人?”
夏育没有在意窦辅打断他的话,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只是张掖的义从胡首领,他们虽然也是月氏与羌的混血,但并不是最多的一支。湟中义从胡,共有七个大种,大多在湟水沿岸游牧,也有在令居附近的。他们的总人数,如今大概也七万多人了吧。”
解释完湟中骑士的情况以后,夏育又陷入了对往日的回忆:“……八大种羌虽然人多势众,然而甲胄和武器都很落后。有的人没有长矛,用竹竿和树枝代替;有的人举着食案和门板,作为盾牌。郡县的兵卒大多畏惧羌人,可是段公却丝毫不畏惧,他带着骑兵,一轮又一轮的冲锋,终于击溃了八大种羌。
战败的羌人向南度过湟水,段公带着我们紧跟其后。过了湟水,有一处坡地,我和田晏两个人募集军中的勇士,位列先登,又一次击溃了羌人……”
麹胜也凑了过来,满怀崇敬告诉窦辅说:“段公的威名,可以说是传遍了整个凉州。他凭借一己之力,平定了东羌和西羌,凉州的羌人没有不畏惧他的。他的战功显赫,一生经历了一百八十多次战斗,斩首叛羌首级将近四万,缴获各类牲畜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然而自身的伤亡不过四百余人,堪称是本朝近百年来平羌第一名将!”
这时,夏育停住战马,指着前方说道:“前方,就是大小榆谷了!”
夏育等人率军进了大小榆谷,前军的麹嘉已经在河边扎下营寨。安排好斥候,夏育召集众将,在中军营帐商议对策。
麹嘉作为前军,首先介绍道:“从允吾行军出来,末将沿途派出斥候,查探方圆二十里,一直都没有发现烧当羌的踪迹。末将又派人到各杂胡部落打探,他们也不知道烧当去的去向。”
窦辅也向夏育汇报道:“末将在陇县时,方伯已经调动郡兵,分别坚守允吾、榆中、河关、枹旱四城,烧当羌无法南下,只能向北,此时应当还没有离开金城郡。”
麹嘉听后,又向夏育补充道:“正如窦都尉所说,烧当羌全族几十万人,走不了多远的。”
北边么?夏育展开地图,观看了很久。他曾经和段颎一道,乘胜追击羌人出了边界,历经一夏、一秋。且斗且行,昼夜相攻,割肉食雪,在高原上跋涉了两千多里,最终斩首了叛羌首领。但如今,烧当羌还没有和汉军正式交战,更没有败绩,他们一定还隐藏在大小榆谷以北的某个地方。会是哪里呢?
郡兵军侯麹胜见状,主动请命外出侦察最近的大允谷,夏育同意了他的请求。
大小榆谷没有羌人的踪迹,汉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汉军进入大小榆谷的兵力,有夏育的护羌营三千人,西部都尉麹嘉的三千人,还有麴胜的金城郡兵一千人,合计七千人人。比起拥兵数万的烧当羌叛军,汉军兵力不多,但装备精良,夏育甚至还从金城的武库里借来了一百张臂张弩。尽管如此,分兵还是有很大的风险,所以夏育迟迟不能决定。
田晏那老小子,要是知道自己这么犹豫不决,估计又会嗤笑,认为他才是段公麾下第一将了吧?夏育自嘲地想到。
窦辅见夏育一直注视着地图,索性与麹嘉交谈起来,问起木乘谷伏击的详情。他注意到,伏击麹嘉的都是杂胡部落,而不是烧当羌本族。于是又问起龙耆城。麹嘉对窦辅说,龙耆城的援军赶到木乘谷时,他也曾经问过,但守将称沿途并没有烧当羌军队出没。
将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再结合从尚书台抄录的羌胡档案,窦辅产生一种直觉。他指着地图,对夏育说道:“夏校尉,末将以为,烧当羌离开大小榆谷以后,应当是朝金城去了。”
麴嘉随着窦辅的动作看向地图。夏育也将目光转向地图上窦辅所指的地方,片刻,他伸手在地图上描出一道不留痕迹的行军轨迹,最后重重地点在了大小榆谷的地方。
“是了,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