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胡腾和窦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窦辅打开门一看,门口跪着一个中年汉子,门刚打开,他就连连磕头,向窦辅哀求道:“小人过宴,是谏议大夫刘陶的门客,求求胡尚书和胡都尉救救我家主人!”
来郡国邸报信的这个中年汉子,是刘陶担任顺阳县长时的下属,姓过、名晏,没有表字,因为他是个游侠儿。刘陶离任后,过宴跟随刘陶充作门客,已经有十多年了。这次刘陶因为上书陈述宦官危害,被诬陷谋反,打入了黄门官署下的黄门北寺狱,这是宦官管理的一所监狱。
胡腾在后面也听到了他的话,好奇道:“谏议大夫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父子二人?”他说着便让窦辅扶起了过宴,让进屋来说话。
过宴抬起头来,看向窦辅说道:“我家主人几天前上书天子,痛陈宦官掌权的危害,没想到却被宦官构陷,污蔑说他和西边凉州叛乱的羌人勾结串联,图谋不轨。昨天午后,北宫来人,把我家主人抓进了黄门北寺狱!胡尚书,胡都尉,我家主人是被冤枉的啊!”
过宴几乎求遍了洛阳的公卿大臣,然而却一无所获。对方一听说和宦官有关,都推脱不出,最后他听说凉州来的使者住在郡国邸,便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想法赶来求救。
胡腾心中一沉,黄门北寺狱一贯是有进无出,王公大臣一旦被抓进去,就很难再放出来了。窦辅却笑了,转过头来对胡腾说道:“这位壮士还真是找对人了。父亲,我在凉州时,可从未听说过朝中有哪位官员和羌人串通合谋啊!”
刚刚起身的过宴,听到这话,心中燃起希望之火,一转身又跪倒在窦辅眼前。窦辅没等他再磕下头去,就扶起他来,安慰道:“壮士不必担心,我这就想法进北宫,解救刘大夫!”
这时胡腾却拦住了窦辅,关切地问道:“你没有入宫的门籍,怎么进得去北宫?”窦辅对胡腾道:“父亲,事情紧急,只能去北宫的朱雀门,行‘非常之举‘了!”说完他便让过宴留在郡国邸,负责驾车送胡腾去南宫的尚书台当值。
离开郡国邸后,窦辅骑马入城,来到了北宫南门朱雀门的门口,然后翻身下马,将挂在腰间的农都尉印绶解下来,高高地举起,对守卫宫门的朱雀门尉喊道:“护羌校尉部农都尉胡辅,有冤情上书,请见天子!”朱雀门尉不敢耽搁,连忙上报卫尉卢植。
卢植刚刚巡视了一圈北宫各门的防务,正在朔平官署里休息,听到朱雀门尉的报告便马上赶了过来。他也听说了刘陶的事情,确认过是窦辅本人后,就召来朱雀门丞,为窦辅办理了临时的入宫门籍,又带窦辅到了崇政殿,见到了天子。
刘宏听卢植介绍说,窦辅在宫门喊冤,有申诉冤情的上书,便把手一伸,不耐烦地问窦辅道:“什么上书?拿来给朕看看!”
窦辅犹豫了一下,他大早上从郡国邸骑马赶来,哪里有时间写什么上奏的文书?所谓“上书”,只是托词而已,是为了能见到天子才这样说的。他干脆实话实说,拱手道:“陛下赎罪,臣走得太急,没有正式的文书,入宫是为了谏议大夫刘陶一案。臣听说他被下狱,是和凉州有关联,因此毛遂自荐,自愿为刘大夫做个证人,还他一个清白。”
卫尉卢植帮腔道:“陛下,既然是和凉州有关,还是听听胡都尉的说法吧。”
卢植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刘宏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又想起了前次左丰诬陷卢植的事情。不过这次的严重性不如前次,即使刘陶冤死,也不影响凉州的大局。然而刘宏作为天子,还是不能随意冤杀大臣。想了想,刘宏干脆手写了一份诏书,安排卢植带着窦辅进入到黄门北寺狱,旁听审讯,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于卢植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这有卢植在,窦辅也不可能替刘陶作伪证。要知道,卢植两次担任地方郡守,要论审案,出任县长不过几个月的窦辅是无法相比拟的。
两人领了天子手写诏书,向黄门北寺狱赶去。在路上,窦辅向卢植问起了刘陶被捕的详情。
“卢公,刘大夫为何独自一人上书?宦官又为何污蔑刘大夫与凉州叛军勾结?”窦辅有些不解。清退宦官这种大事,历来不都是集体上书的吗?
卢植长叹一声,解释道:“这件事,还真的和凉州有关。
你也知道,因为凉州凌乱,朝中近几日一直在商讨放弃凉州。而凉州之乱,都是因为左昌、孟佗贪婪无度,宋枭又处置失当。左昌与孟佗都是由中常侍张让举荐,出任一州的,左、孟二人虽死,但张让却逍遥法外。眼见凉州战事愈演愈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刘大夫因此义愤填膺,索性上书弹劾十常侍。”
事发突然,卢植等人还没有应对之策,但他见到窦辅,却凭空多了一份信心。或许这个小子,会带来转机?
窦辅恍然大悟。围绕凉州,谏议大夫刘陶上书是指责宦官用人不当,祸国殃民,而宦官反咬一口,污蔑刘陶勾结叛军,给他安插一个谋反的罪名。
谋反,谋反,又是谋反!宦官滥用职权,仅这一项罪名,不知道指控过多少忠臣良将。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太尉段颎,都因此含恨而死。窦辅的胸中渐渐积满怒气,决心一定要救出刘陶!
要救出刘陶,就要在黄门北寺狱的审判中找出破绽,推翻宦官**的指控。但是目前,窦辅对宦官明显毫无根据的控告,也是一无所知。原告是谁,他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谏议大夫刘陶勾结凉州叛军,真的有谋反之嫌呢?
窦辅悄悄看向卢植,心中渐渐有了主意,要彻底粉碎宦官阴谋,还得依靠这位天子近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