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招与史路匆匆赶来,劝住乐隐:“先生!情形不对,怕是有埋伏!”
何苗军队分为三部,乐隐为前军,何苗自领中军,而郑泰则指挥后军。此时乐隐所部刚刚登岸,何苗也迫不及待,赶在士卒前头渡过汜水。只剩下对面的郑泰,还在指挥剩余士卒渡河。
“我们中计了!”乐隐听完两人的诉说,顿时愣住。而何苗还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众人。
“卫将军,半渡而击!”乐隐见何苗还没意识到现状,又是着急又是气愤,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还是牵招直截了当,何苗随即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而上游也传来雷鸣般的轰鸣声。正在渡河的汉军士卒还在好奇发生何事,随即有年长些的老卒反应过来。
“发大水了!快上岸!”
这一吼,总算唤醒了已经过河的众人。乐隐立刻传令汉军远离河岸。此时汜水水位忽然急速上涨,将河中的汉军冲的东倒西歪。
对面的郑泰望见,急忙收拢士卒,刚刚踏入河中的士卒也被召唤回来。汉军正重整队列,身后忽然出现无数头戴黄巾的士卒,是黄巾军!
何苗十分慌张,竟然命令亲卫,发出信号让郑泰所部渡河。乐隐喝住那名亲卫,指着远处的成皋说道:“来不及了!快入城,进了成皋就安全了!”
而后,乐隐命令牵招和史路强行架走了何苗,立刻赶往成皋。他负责断后,阻挡黄巾军过河,为何苗争取时间,又以旗号示意郑泰设法退入旋门关。但对岸郑泰以及麾下士卒已经淹没在黄巾叛军中,没过多久,连旗帜也相继倒下。
汜水水位越来越高,渐渐漫上岸来,乐隐虽然伤感友军覆灭,也不得不撤离。他率部刚刚离开河岸,上游方向同时出现了一支黄巾军,然而稍晚一步,没能趁乱突入乐隐阵中。这支黄巾军见乐隐往成皋撤离,也不再追击。
成皋都尉段煨很快察觉到了汜水岸边的异常,他亲自率领斥候出城侦查,迎面撞见失魂落魄的何苗,以及拖着他的牵招和史路。
“……段都尉,有埋伏!请立刻护送卫将军入城!”牵招气喘吁吁地朝段煨喊道。
段煨命令亲兵扶住众人,随后问道:“什么人,是黄巾叛军?”牵招与史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随即又指向身后。
“家师还在……请都尉尽量接应……”拖着何苗跑了十几里路,牵招和史路早已精疲力尽,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但段煨却立刻领悟了前者话中要表达出的意思,派几个亲兵护送何苗等人入城,自己则继续向汜水方向侦查,试图接应乐隐。
被段煨亲兵背着的何苗,在将要进入城门时,望见墙上的“成皋”两字,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旁边的段煨亲兵以为惊吓过度,连忙安慰他道:“卫将军,我等乃是段煨都尉麾下!奉命护送卫将军入城安歇!”
何苗却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背着他的那名段煨亲兵仔细一听,似乎是“功业”?他有些诧异,这位卫将军都到这般境地了,还惦记建功立业?
一旁同样被段煨亲兵背着的牵招,此时精力和体力稍稍恢复,也听到了何苗的话。他却知道,何苗说的不是“功业”,而是“公业”,是困在汜水另一侧岸边的郑泰。
他们入城没多久,段煨也接应了乐隐及一众汉军残部归来。清点过后,段煨和乐隐面色都变得有些凝重。出旋门关的四千汉军,如今只剩下两千余人。郑泰统领的一千人,被黄巾军包围,凶多吉少,而陷在汜水里的汉军士卒,也有数百人之多。
“怎么会这样?!”段煨震惊不已,而乐隐却一言不发。
旋门关到成皋不过五十余里,为何偏偏在这段路上遭受伏击?汉军动向,除去何苗军中几人,唯有几个守关都尉知晓,甚至不曾上报给洛阳的天子刘宏和大将军何进。
那么,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算算时间,是旋门关的徐荣,还是成皋的段煨?乐隐不得而知,此刻他除了自己的两个学生,甚至不敢相信任何人。
“绕道河内吧,如今的河南尹,已经不再安全了。”关于战况的上报,乐隐无法相信段煨,故而不敢用他的人传递。于是他派史路携带记载战况的布帛,从河内返回洛阳,再上报何进。
就在史路离开的第二天,隐匿行踪长达十多天的荥阳黄巾军,出现在了成皋城外。
段煨与乐隐登上城墙,向外看去,黄巾军的营寨密密麻麻,估计足足能有五六万人。果然,吞并敖仓以后,黄巾军极速扩张了。
“乐长史,城中兵力不足,依照末将来看,还是守城待援吧。”段煨叹了口气,对乐隐说道。
乐隐心中对段煨还有怀疑,并不信任这位成皋都尉。他返回城北的一处住宅,何苗跟他的两个学生都在此处。进入城中后,他就第一时间将何苗从段煨那里接回,并指派牵招负责照顾。至于住宅防卫,更是只用卫将军直属部曲,沿路征召而来的士卒,则就近安排在城墙之上,并接手了城北的防卫。
段煨知道乐隐对他有所怀疑,但他丝毫不在意乐隐的夺权举动。他是凉州人,段颎的同族兄弟,向来知道朝廷里这些人的德行。不过乐隐接手城北,也算是替他分担压力,这位卫将军的长史总不至于私通黄巾军吧?
然而当史路带着何苗遭遇伏击、退守成皋的消息回到洛阳以后,朝堂顿时一片哗然。御史台的御史纷纷弹劾卫将军何苗无能,甚至大将军何进也被指责“用人不当”、“怠慢战事”,个别激进的御史甚至上书天子刘宏,要求将何苗下狱、严加惩治。
当然,不管是廷尉卢植,还是黄门令孙璋,都没有表态。何苗还在成皋,就算要按照军法处置他,也得等击退了黄巾军。
于是,用何人为将,这个问题又一次摆在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