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龙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眼前一花,他舅舅曾益良就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
猩红的血顺着曾益良的指缝透露出来,从点滴汇聚成汩汩止不住的血流,看得丁龙大怮。
“舅舅!”怎么会这样,舅舅,你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就在刚才,杀手上来要射杀丁龙取他性命时,曾益良一看不好急忙推开自己外甥,而他选择挡在了枪口前。
砰然一声枪响,曾益良的心口被打中,直接倒在地上,好在救下了丁龙。
事情发生的太快,仓促得杀手都没能反应过来,他还以为能一击毙命,就叫曾益良给妨碍了。
“找死的老东西!”看曾益良的生命在匆匆血液流逝下跟着消失,杀手不解恨地骂了一声。
就是这一句让丁龙被残酷的现实惊醒,再自欺欺人也架不住杀手到来时的那句话给他的震撼。
他知道的太多,所以那位先生派杀手过来要送他上路了。
原来根本没什么见面让他全心全意效力一说,他的贵人自打选择训练他与丁家为敌,就想过有这么一天。
等他丁龙亲手推倒丁家,再来处置他这把没利用价值的枪!
可笑他还把那人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后都要忠心效劳的贵人!可恨现在舅舅用死来证明了那人丧心病狂,而自己才惊觉那人的心肠冷酷!
看着丁龙赤红的眼睛,杀手这回把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丁龙,之前还有那个老东西肯为你挡枪,这回没人帮你了,准备受死吧!”
“我要知道真的是那个人派你来的吗?”
丁龙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在心里扇自己巴掌,为什么到现在还对所谓的贵人信任。
但另一个角度有个声音还在设法说服自己,也许是敌对势力故意假冒那位先生的身份,离间他们呢?
直到杀手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样令牌似的东西在丁龙眼前晃了晃,丁龙才颓然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睁着眼看他。
“现在没什么疑问了,就是那位先生让我取你的命,因为你知道的太多,和秦浩又走的太近了!你难道不知道那位先生最忌惮的就是秦浩么?擅自与秦浩合作,哪怕是表面上不得不为之也是犯了他的大忌!所以,你必须死!”
竟是因为这样!丁龙先是恍然,而后又忍不住冷笑出声。
怕是不止如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不信真犯那位先生无法容忍的忌讳,那会儿不会有人出面警示他。
除非一开始那位先生就抱着事情一了除掉他的心思,不然怎么解释他和秦浩接触,仍然没人出现干涉。
丁龙充满悲哀的目光一触及地上逐渐流逝生命的曾益良,本来茫然失去目标的眼陡然坚定了信念。
不,他不能就这样放弃,就是那位要他的命又如何?舅舅拼死也要救他,他又哪能让舅舅去得不安稳?
说时迟那时快,趁房门外忽然传出一声巨响,好像有其他人杀到时,丁龙瞬间蹲下背起曾益良,直接夺路而逃。
“还想往哪里走!天真,你的速度能有我的子弹快么?”
杀手嘲讽丁龙就这样从自己手下逃走是妄想,同时枪口也对准了丁龙的头,他自信以他的枪法,再给丁龙跑到门口的机会丁龙也断没有生机。
但事实就是这么快打脸,丁龙背着曾益良冲向房门的刹那,一道巨力破风袭来,惊得杀手全身毛发悚立,下意识跳开,躲了迎面袭击的实木椅子。
轰!那把椅子宽大到承受三百斤的胖子都绰绰有余,就那么直直冲他的面门而来,杀手若不跳开可想而知这沉重的椅子砸到自己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看后方的墙壁被这椅子都砸出了深刻的裂纹,杀手又惊又怒,这会儿不出所料丁龙也跑出了他的射程范围。
“是谁,谁敢从我手下把人救走?”
再利落的身手也不可能躲避子弹,杀手想都不想就冲出去,只是这回多少添了几分顾忌,不敢像方才对丁龙那么猖狂。
这时候救走丁玲的还有谁,自然是秦浩了。
他与尤娜紧赶慢赶,好悬在丁龙要被杀手一枪爆头之前赶到,情急之下秦浩随便瞄准身边一个实木椅子就冲杀手砸了过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这名杀手身上秦浩隐隐察觉一种熟悉的味道,具体是什么他还说不上来。
看了尤娜一眼,两人配合无间,果不其然在秦浩出手的瞬间尤娜就等着接应丁龙,一见人背着他舅舅像火箭一样冲出来,尤娜连忙引着他走安全通道,撤离这家宾馆。
下面陈珂开车已经在等着了,留给秦浩的任务就是拖延这阴魂不散的杀手。
杀手都没反应过来,秦浩一见他露面就举拳轰向他的鼻梁,吓得杀手闪身就是一枪——
当然又是落空,反而给机会让秦浩抢身上前,几下子快攻,逼得杀手狼狈招架。
杀手的优势就在潜伏骤杀叫目标猝不及防的那一刻,面对秦浩的缠攻和狂风暴雨似的拳脚紧逼,他不得不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应对,这样一分出注意力在秦浩身上,秦浩的目的也得逞了。
秦浩的打算杀手过了一阵才察觉到,他死死盯着秦浩,不由骂了句:“真够狡猾的!”
“比不上你们杀人灭口的速度。”秦浩回了一句,那种熟悉的感觉顿时又涌上来,令他也盯着杀手想揭露他的真面目。
此刻他面前的杀手一身劲装,面上除了眼睛部位,整张脸都被黑色皮质面罩包裹,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
但秦浩莫名就有种感觉,他和这个杀手见过,还很熟悉。
绝不会是魔术师,因为魔术师去找冒充她的姐姐鬼魅去了,那眼前人是……
秦浩现在早已是今非昔比,一边想事情想得出神,一边身体记忆铭刻,还能让他边打边有一心二用的余地。
杀手就在这时冲他森冷一笑:“你们不会以为那位派我来取丁龙的命,就没留后手吧?”
“现在恐怕跟丁龙一起碰到危险的,还有你的美女同伴。你,不去看看吗?”
秦浩回过神来刚听到他这句话,神色登时一变。
“什么?!”
安全通道里,曾益良的身体越来越凉,丁龙知道这是他舅舅生命走到尽头了,泪水止不住顺着脸庞流淌下来。
“舅舅,您再坚持一下啊,您让我快走让我坚持,怎么就不知道自己也多挺一会儿呢?您、您不能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界上。若没了您,报完仇我的人生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一无所有多凄凉,您都跟我说过很多次,难道您舍得您的外甥也过上和您曾经一样的生活?我相信您不会那么残忍,求求您,再给我留点时间照顾您,别把我一个人抛下……”
曾益良早已是气息奄奄,说话也是气若游丝,他双眼漆黑看不到前路,耳边也只能依稀听到外甥的急促呼吸声。
“丁龙啊,不是舅舅不想坚持,实在是老天捉弄人,只许我陪你走到现在了。你也别灰心,这不危急关头还有人愿意帮你,你的人生不会只剩你自己一个人,你听我话,要好好过下去知道吗?”
听到这儿,匆匆走在前面引路的尤娜都不禁鼻子一酸。
更不用说丁龙本人,他现在悔痛了心肠,简直恨不得时光倒流干脆就死在放逐之地,宁可不被所谓的贵人救。
要不是他错信冷酷无情的阴谋者,舅舅就不会惨遭牵连,也不会到最后都为保护自己而死!
“我知道,舅舅你再坚持一下,快到了,我们马上去医院!您能得救的!相信我!”
然而这位苦心为外甥操劳后半生的老人终归没听到丁龙说的回应,长满老茧的手垂落,丁龙仓促奔走的脚步为之一滞。
舅舅,他死了。
舅舅没能坚持到他们去医院的那一刻,他老人家到最后都心心念念外甥的人生未来,唯独没想过他自己。
“舅舅啊!”丁龙跪在地上,崩溃地抱着曾益良嚎啕,催泪的场面令闻者伤心见者都不忍看下去。
尤娜既懊恼他们为什么脚步没有再快一点,又气恨利用丁龙的幕后势力铲除自己不要的棋子都那么残忍效率。
他们怎么也不想想,丁龙就算也有丁家的血脉,有反水的可能,那也是受他们训练过忠心耿耿想报恩的。
明明是一个可发展的好手下,偏偏要为莫须有的罪名置他于死地!
知道那些人是害怕丁龙会把有关他们的情报告诉给秦浩或者龙家知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丁龙真的已经背叛了他们。
简直太过分了!
这样没人性冷血的势力组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拐带人口,连自己人都可以毫不留情地下手铲除,岂能留他们在世上继续祸害人。
尤娜在心里发誓,她必定会亲手铲除这类为祸势力,为无辜受难的群众讨回一个公道。
“丁龙别哭了,你舅舅刚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不希望你止足不前,还希望你能坚强地走下去。”
沉默良久,尤娜听着丁龙声声断肠的嚎哭,终于忍不住返回去劝说。丁龙看了她一眼,固然警惕但眼底还是多添了一抹绝望和颓丧。
“再怎么说你舅舅他人得入土为安吧?你要是想留在这儿自生自灭,好歹也要想想他老人家在天之灵的感受。”
尤娜叹息一声再劝,这回总算让丁龙动容,重新擦干眼泪背起曾益良,无声地随着她的脚步下楼。
“这就对了,等处理完你舅舅的后事,我和秦浩都会安排你离开文州市,从此隐姓埋名再不用怕那只幕后黑手会伸到你身上。”
“当然,在这期间你还得告诉我们一些有用的线索,看他们现在铲除你不遗余力的劲头,你哪还用对他们忠心?”
就这么一个说一个听,他们走出一楼安全通道口还没发现不寻常的死寂蔓延到了这里。
丁龙率先察觉不对,冷着脸顿住脚步。“不对头,这里有他们的人马潜伏。”
“什么?!”尤娜不可思议地环顾周围,硬是没察觉丝毫异样。可就在他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时,一道充满煞气的身影缓缓走到了他们近前。
“不用再看了,酒店的无关人等全被我的手下控制起来,没人能帮你们了!”
看到相熟的面孔,明明昨夜他们还走在一处,丁龙为他包扎伤口,不想这才转瞬一天的功夫就反目为敌。
没错,此刻挂着狠戾笑容的不是别人,正是山狼牙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