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击败耶律余睹的宴会,在宥州振武城内,从黄昏持续到天亮。
为振奋军心士气,秦烈随后领着众将,以及宥州的官吏,参与了城内的篝火宴会。
振武城中的百姓,来自各个游牧民族,这些游牧民族,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庆祝之日,必然是载歌载舞。
“殿下,这些羌族部落的,他们的发饰、服饰与党项人,包括饮食生活习俗,基本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钱盖、刘光世、雷横、李逵以及归顺的萧仲恭等护卫陪同下,秦烈来到人群,接见了那些大的部落族长。
“这边的是蒙古汪古部落的牧民,是今年刚投奔而来的,全族有三千余人。”
要没有钱盖的介绍,秦烈还真分别不出,这些部落,那个属于那个。
“汪古部?他们是正宗的蒙古人?”秦烈对于汪古部,还真有些记忆,他记得这个部落,应该是蒙古贵族,属于成吉思汗时代望族才是。
“燕王殿下,汪古部民是他们自称的,在大辽时期他们应该叫白鞑靼,属于突厥部族的后裔。”萧仲恭身为辽人,自是对漠南草原上的各个部落,更为熟悉。
“那么他们的部落在那边栖息,为何投奔到了这里?”秦烈对于未来即将崛起的蒙古人,自然是颇感兴趣。
“这事,萧将军应该比我熟悉。”钱盖只知道汪古部是遭到金人驱逐,五万人的部族,被迫分成十几个小部族,各自逃出了赖以生存的祖地。
“他们之前生活在阴山以北,后来迁移到阴山南麓放牧,金人驱赶吞并他们,想来是为了扩张实力。”
萧仲恭徐徐道:“幽州决战之后,金人丢掉幽云之地,损兵折将,实力必然大减。”
“现在金人要想发展,只有向北发展,吞并草原上那些小部落。”
“从大定府往北,一直到呼伦湖方圆万里,栖息着大小数百个游牧部落,他们就像一盘散沙。”
“之前大辽存在时,他们每年都要进贡牛羊马匹,才得以自报,并且遇到战事,还需要十户抽一丁,自备兵器甲胄,以及战马粮食,为大辽出战。”
“金人这些年崛起太快,之前他们看中大宋的繁华富庶,所以对于北方的游牧民族,采取也是大辽的制度。”
“但现在南下的道路被断,只有往北发展一途了。”
“不过,金人狼子野心,不容忽视,燕王殿下还需防备,唯有斩草除根,方可解决后顾之忧。”
萧仲恭这话也是肺腑之言,当年完颜阿骨打崛起的时候,他刚刚入宫,成为大辽天祚帝宫中的“孩儿班”班使。(侍卫亲军由辽国宗室子弟组成。)
然而短短的十余年的时间,他眼里的女真蛮子,竟然把强盛一时,控弦百万的大辽灭国了。
这事别说萧仲恭不敢相信,包括当时的大辽天祚帝,以及满朝文武大臣,谁都不会相信,可最后偏偏发生了这样逆天的事。
这几年萧仲恭在金人帐下效力,这才发现金人强大的战斗意志力。
上到皇帝,下到奴隶平民,人人悍不畏死。
这样的战斗部族,显然是可怕的。
但为何他们在秦烈的作战之中,为何接连败北,萧仲恭事后总结发现,那就是金军接收了他们大辽的军队之后。
同样迅速接收了大辽的奢靡生活,加上金人内部根基太浅,突然从一个瘦子,吃成一个胖子,这才导致根基不稳。
加上遇上秦烈这样一位重生者,这才接连败北。
事实上金国立国之后,由于各种制度的不全,继承人问题,以及朝堂权力不明确,导致内乱不断,最终也未能统一中原。
白白错失了一统天下的机会,不得不与历史上的南宋划江而治,直至被崛起的蒙古人灭国。
虽然身处热闹的篝火宴会之中,但秦烈身边有亲卫护卫,跟随在左右的钱盖、萧仲恭与秦烈的谈话,自是没有丝毫影响。
不过萧仲恭的话,却还是引起了秦烈的共鸣。
“萧将军有宰相之才啊。”秦烈对众将赞赏着萧仲恭之余,抚其背道:“大汉匈奴王子金日磾,虽然也是降臣,但因为忠心体国,得到汉武帝的信赖,最后封侯拜相。”
“今日孤得萧将军襄助,漠南、漠北纳入大宋版图,必然是指日可待之事,不知萧将军以为如何?”
萧仲恭事实上也不是武将出身,要知道他家族虽然不是大辽萧皇后直系,但也是旁支子弟,他的父亲萧特末,那可是大辽的中书令(宰相)。
对于秦烈口中的金日磾,饱读诗书的萧仲恭如何会不知?
如今刚刚四十出头的萧仲恭,正当年富力强的年纪,也是建功立业的最佳时期,对于秦烈这样一位英明神武之主,投来的橄榄枝,他要是不知道把握,那就真是白活了。
“卑职萧仲恭愿为燕王殿下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萧仲恭郑重其事的行跪拜大礼,表达了自己的效忠之意。
“仲恭起来,起来说话。”秦烈托起对方,算是正式接纳了萧仲恭为自己帐下的一员。
“燕王殿下千岁!”
这会秦烈一行人,走到中军骑兵军队营地,带队的军都指挥使李世辅,秦少彦见到秦烈到来,纷纷高呼呐喊了起来。
“燕王殿下千岁!”
“燕王殿下千岁!”
……
振武城城墙内外,二十万军民,齐声高呼,当真是声震原野,全城沸腾。
这个时候,秦烈一行的谈话,也彻底被打断,在这样的鼎沸之声中,个人的任何话语,都宛如沧海一粟。
鼓舞士气,振奋军心,显然有利于提升民心,尤其是振武城这样的边塞城池。
军民一心,对于城池的治理和防守,将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在一声声欢呼中,秦烈绕城一圈,回到宥州知州衙门。
“钱大人,您老年纪大,不比年轻人,可以先回去休息。”闹腾了大半夜,回到衙门大堂,秦烈关切对钱盖说道。
钱盖今年已经七十一岁,可谓老当益壮,身形高大的他,看起来像个武夫,可他却是一个文人,虽然与秦烈前身一样,并未高中进士,但却获得皇帝赐予的同进士出身。
“多谢燕王殿下体恤老臣。”满脸皱纹,两鬓斑白的钱盖感叹一声,突然郑重拱手作揖拜道:“老臣也确实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老臣长子当年战死太原城下,次子战死泾原。”
“三子体弱多病,前年也已经病逝,我那次孙,前些时日也战死振武城头。”
“现在膝下还有长孙钱襄、三孙钱庶在军中效力,这次振武守城一战中,也立下微末之功。”
“老臣别无所求,只希望燕王殿下,在老臣返家之后,能够照拂一二,为我钱家留下一点血脉。”
“钱大人快快请起,折煞我也。”秦烈对于钱盖的过往并不熟悉,但这会听到钱盖这一番话,却是无比的动容。
“钱大人一门忠烈,实乃我大宋楷模,理应刻碑立传,名垂青史也。”秦烈正色的上前扶着对方手臂,让其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