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心的佛心或许并不坚定,但在他面前,在他的无上佛法面前,他的意志在寻常众生眼中无异于神谕。
在他的意志下,残疾的重病的垂死的,最终都一一痊愈,所有凡生执念也皆得偿所愿。
在凡心面前,在他的无上佛法面前,他的力量在寻常众生眼中无异于神迹。
良久,众人在得偿所愿之后陆续离去,而凡心法师看着我,也是红光满面。
他咕隆着给自己灌了半坛老酒,“林笙,今天能在方外偶遇你,并于你共游此方俗世,我真可谓不虚此行!”
凡心颇为兴奋地说道,“我之前在佛门时,总觉得心中缺了些什么,一直都是格格不入。而今看来,是因为我的身边多是庙堂高僧,却唯独缺了世俗之气!”
“而今,我已远离佛门,置身世俗之中,我终于能够清楚的看到众生之苦,领悟众生之所求。而我现在的能力,也能帮助到眼下芸芸众生。”
“枯荣方丈曾说过,佛门看重的是天下苍生,可我看重的是眼下众生。可眼下众生不一样是天下苍生的一部分吗?我若竭尽平生权力以度化眼下众生,日积月累,岂不与普渡天下苍生无异?”
凡心虽然已自绝于佛门,却依旧心系于佛门,对于枯荣所言天下苍生以及眼下众生依旧耿耿于怀。
可不管如何,他眼下的所作所为,却是实实在在为周围村民带来了莫大福报,而这也无疑是他的初心。
看到凡心顿悟,将过往烦恼一扫而空,我的心里也着实为他高兴。
随后朝他问道,“凡心前辈,既然你已有了如此大彻大悟,不知接下来您的人间之旅准备作何打算?”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凡心思量了片刻,却是泯了一口酒,拿起了一面已经布满裂纹的蒲扇,“我决定了,哪儿都不去,就待在你这柳泉村中。”
“我没有普度众生的宏愿,我只能看到眼下众生。既然如此,那我就干脆心系眼前众生,化解眼前所见众生心中的不平不忿不满不悦,虽不能因此一朝悟道登天成佛,但也好歹不忘初心。”
在我俩说话间,又有许多的村民拜访上门。
这些村民中,有先前得凡心恩惠者,有信佛慕名前来者,也有相求于凡心者。
他们带来了米粮,带来了酒肉,带来了钱财。
一尊圣佛现身偏僻山野间,无疑给当地村民带来了无尽希望,所有村民对他皆虔诚敬奉,以至于忘了佛门禁食酒肉的戒律。
除了钱财之外,其他的馈赠凡心皆一一接纳,不消片刻工夫,本就狭小昏暗的老屋里,已经被各种米粮酒肉给填满。
凡心脸上的笑容,也因此变得越发浓郁了。
他的喜悦并非因为众人的馈赠,身为觉禅寺凡字辈弟子的他,只要愿意,万千财富转眼即可到手。
他欣慰的是村中众生对他的信奉对他的虔诚,让脱离佛门后的他重获了新的自我。
“林笙,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便待在你这柳泉村中,庇佑于眼下众生。”
待到回礼的送礼的宾客散去,凡心朝我这么说道,“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介意我鸠占鹊巢?”
听了这话,我不禁一阵哑然失笑。
凡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想借住在我家的这幢老房子,从此扎根柳泉村了。
柳泉村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对这儿的感情远胜于高岩峰潜龙镇,这儿一直是我心中的故土,是我的童年。
可如今,我已注定无法在柳泉村久留,爷爷也前往高岩峰重归故土,这幢位于柳泉村的老宅,无疑成了荒地,日积月累势必破落衰败,最终化为荒土。
而凡心若能在此住下,无疑是给老宅续上人气,而凡心的性情我是万分了解的,他能留在这儿,势必也会和当地的灵圣土地一样庇佑四方,造福四方,给予周围众生以恩泽。
对此,我当即点了点头,“凡心前辈,您能落脚此地,可是这一带村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有嫌弃之理?”
“不过您在我这常住可以,但还请答应晚辈一个要求,千万不要把我的老宅变成了寺庙。”
听了这话,凡心与我相视而笑。
凡心和我一样,都是性情中人,虽然二者隔着年龄隔着辈分,但心中所念却颇为相同。
说话间,我踮起脚摸索着房梁,将藏在其中的钥匙交给了凡心,就此准备告别。
凡心说道,“林笙,此次黄沙之地你尽可放心前去,我会在这守着你的一钵黄土,也会庇佑你的一方父老乡亲,若有能让我相助的,你尽管提及,能办到的我定会竭力为你做到。”
凡心能留在柳泉村中,这对于周围的村民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对于我而言也同样如此。
毕竟凡心目前的道行在整个道门都已排得上号,有他在此地坐镇,能庇佑一方众生不说,万一我在黄沙之地有所不测,他也能第一时间给予补救,不至于让我因此魂飞魄散。
带着这一想法,我点了点头,向凡心表示了由衷的感谢,而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次日黎明,我也朝凡心深深施了一礼。
“前辈保重。”
“你且珍重。”
一番话落,在凡心的目送下,我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再度离开了柳泉村。
在摆渡人的相送下,我离开了柳泉村,来到了阴离城。
此时,阴离城外鬼影攒动,以陆消川为首的众阴离门人已经在城外集结完毕。
看到我到来,冥鬼形态下的陆消川朝着我点了点头,“林笙,我们走吧。”
一时间,一艘艘乌篷船从尸水跌宕的护城河中浮出水面,却是载着我们一路往西奔去。
方外世界的西边,正是灵土所在地,是为灵圣的地界,是槐灵圣于方外的地盘。
而在那条贯穿方外与灵土的河道中,槐灵圣已经等候多时。
而在他的身后,诸多已化作人形的灵圣也尽数前来,累积有数十人之多。
紧随而来的乌篷船当即抵岸,载上了所有前赴的灵圣,又回头折返,赴入了阳间。
逆水泊,水浪自东向西侵袭不休,不断的拍向面对朽木岭的岸堤。
而在岸堤之上,以沉江客为首的上百名隐山门弟子也都蓄势待发,其中更有着身戴手镣脚铐的长生天。
随着沉江客一个眼神,长生天便在一阵叮当镣铐碰撞声中被架上了乌篷船,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隐山门人也陆续登船。
陆消川与沉江客没有太多言语,随着陆消川的一个示意,众摆渡人不曾有迟疑,纷纷拍下了手中的竹篙。
一艘艘乌篷船因此重新沉入水中,伴随着时间悄然流逝,船只再度从水中浮起,却已置身于一片浊水翻涌的河道,周围尽是茫茫黄土高原。
柳乘风带着青龙,众多天行门人驾驭着蛟龙,尽数集结于此。
而以枯荣大师为首的众多觉禅寺门生,也早早在河畔等候。
可是,在众多门人之中,我并不曾看到父亲母亲的身影。
对此,柳乘风虽然不曾做出任何解释,但我心中也明白。
在多年以前,柳乘风就已经将天行门重任交托与我爸妈身上,他们是未来天行门毋庸置疑的继承者。
可此次黄沙之行九死一生,谁也不敢预料未来将是如何,为了保险起见,柳乘风决定独自前往,将我爸妈留在了门中,为的就是在自己发生不测之后,宗门之中还能有掌局传承之人。
觉禅寺也同样如此,枯荣虽来,但他的身边却并没有凡天和凡尘的身影,只因人间佛门之中,还需要他们这二位凡字辈高僧主持大局。
不一会儿工夫,五方人马已经在黄土高原的河道边畔陆续集结,整个道门最精锐的势力也在这一刻凝聚成了一点。
“下一站,黄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