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从立国开始就面临着大敌北辽。
两国之间的战争连绵数百年,在这期间,无数大将立下功勋,回到长安为相。
到了后来,更是有人说,没有军功之人,不能为相。
这种说法太偏激,但由此可见大唐对武勇的重视。
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些底子的家族都在催促子弟一边学文,一边习武。渐渐的,大唐官员都以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牧民为荣。
而在宴会上较量也是一件雅事,甚至还有不少人喜欢以此博彩。
但周遵乃是周氏家主,在长安谁吃饱撑的会邀请他来比试一番?
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回过头估摸着就得被自家父母毒打一顿,随后上门请罪。
这是一个潜规则,否则是人是鬼都能邀请这些大佬比武,大佬的尊严何在?
可南疆的文武却不甩这个潜规则,番将们依附南疆大佬们而活,什么世家门阀,太遥远。
张焕不会干这等事,而张楚茂却无所谓……周遵羞辱了他的丈人,他出手,天经地义。
周遵有些坐蜡。
他的身边就一个幕僚常牧,二人都不以修为见长。
答应会出丑,不答应也会出丑。
张楚茂的下马威给的太龌龊了。
一群人正在看戏,却来了客人。
“谁,想一试身手?”
为丈人出气的张楚茂愕然发现,周遵的女婿来了。
周遵看着风尘仆仆的女婿,微笑道:“子泰,快进来。”
杨玄缓缓走进来,行礼,“见过张相。”
“见过大王。”
至于张楚茂,他直接忽略了。
张焕笑了笑,“杨使君一路辛苦,入座。”
有人弄了案几,随即上了酒菜。
严诵站在那里,有些进退两难。
他目视张楚茂,请示后续。
杨玄就带了一个大汉进来,大汉站在他的身后,身材魁梧,但有些木讷。
张楚茂微笑道:“记得老夫刚到北疆时,杨使君还是一个县令,时光荏苒,再度相见却已然成了刺史。”
二人中途也见过面,却被张楚茂无视了。
杨玄说道:“张副使却风采依旧。”
周遵无奈的抿抿嘴……这个女婿啊!一句话就顶的张楚茂无可奈何。
风采依旧……我从县令成了刺史,你却依旧是副使。
风采,依旧!
张楚茂神色依旧,“杨使君在北疆有名将之名,今日到了我北疆,怎地……相公,是不是……热闹热闹?”
张焕看着越王,“大王以为呢?”
这口锅甩的好!
越王含笑,“我大唐以武兴国,南征在即,本王以为,是该鼓舞一番士气。”
张楚茂颔首,“严诵。”
阿史那严诵拱手,“下官在。”
张楚茂说道:“杨使君可愿赐教?”
常牧低声道:“此战不可避免。”
周遵点头,知晓杨玄不能退。
这个下马威从他这里转到了女婿那里,可女婿的修为如何他也没底。
按照周宁的说法,杨玄的修为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
而严诵一看便是修为精深的好手,女婿若是败了……
周遵眼中闪过厉色,说道:“子泰饭菜未曾吃一口,水未曾喝一杯。”
你们这个,有些欺负人啊!
张焕干笑,“如此,且等等也好。”
周遵给杨玄一个眼色,暗示他把好手叫来。
杨玄却微微摇头,说道:“我看,要不,先热闹了再吃喝也好。”
咦!
常牧说道:“姑爷这是……”
周遵说道:“他有把握!”
张楚茂笑道:“如此,严诵!”
大堂之前是一块空地,正好较量。
严诵走了过去,回身拱手,“还请杨使君赐教。”
众目睽睽之下,杨玄说道:“这是张副使麾下悍将?”
张楚茂点头。
杨玄说道:“张栩。”
大汉走出来,“郎君!”
你想让我出战就出战?杨玄指指严诵,“你去和这位南疆猛将试个手。”
张楚茂知晓杨玄麾下好手的数目。
最厉害的便是那个老头,但今日不在,其次便是那个傻子王老二,也没来。
杨玄的实力不足以出手,那么,他令麾下出场,便是避免出丑的法子。
张楚茂点头。
张栩走了过去。
二人相对。
一个小吏走过来。
常牧说道:“这是下马威,给了北疆军正合张焕的意。”
“这个大汉老夫却眼生。”杨玄身边的几个好手周遵都见过,但张栩却陌生。
“兴许是陈州军中的好手。”
刺史便是地方土皇帝,从军中选拔好手在身边护卫是常事儿,连皇帝都不会置喙。
越王也在琢磨此事。
“此人可知晓?”
幕僚赵东平说道:“那边最近多了个屠裳,枪术了得。此人不熟。”
越王点头,“北疆军注定不会站在本王这一边,如此,今日当挫挫他们的威风。”
严诵活动了一下手脚,退后一步。
张栩没动。
小吏说道:“可好了?”
严诵点头。
张栩点头。
张楚茂说道:“严诵修为了得,最厉害的便是身法,对手往往刚准备,他就到了眼前,措手不及之下,被他从容斩杀。”
越王颔首,“本王拭目以待。”
卫王在北疆就如同流浪狗,若是没有杨玄的收留,按照越王的推测,这位兄长要么在桃县混日子,要么只能回潜州承认生娃。
杨玄……
杨玄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二人相对颔首。
小吏挥手,“开始!”
话音刚落,严诵就到了张栩的身前。
呼!
严诵挥拳,拳风呼啸。
“避无可避!”张楚茂说道。
越王依旧在看着杨玄,眼底深处,第一次多了厉色。
但一闪而逝。
他举杯。
杨玄举杯,微微一笑。
指指比试现场。
越王缓缓看去……
张栩仓促举起右手。
严诵一拳重重的击打在他的手臂上。
呯!
张栩没动。
按照严诵的计划,这一拳之后,张栩必然后退,随后他再展开攻击。
可张栩没动。
还抬头看着他,眼中有些不解之色。
“就这?”
严诵大怒,忘却了拳面在发麻的古怪,飞起一腿。
张栩伸手一拍,就像是拍苍蝇般的。
严诵果断收腿,张栩一拳。
严诵双手抱拳,恍若是重锤般的从侧面一击。
张栩动作不变。
众人屏息看着这一击。
噗!
张栩退后一步,转身走了回来。
严诵站在那里,一步步跟在后面。
越王不解,“这是谁胜了?”
严诵走到了张楚茂身前,跪下。
张开嘴,“下官……噗!”
一口血喷在了案几前。
严诵缓缓倒下。
张楚茂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来人!”
几个军士进来,七手八脚的把严诵抬了出去。
越王低声道:“此人凶悍!”
赵东平点头,“北疆多悍勇之士,不可小觑。”
张楚茂有些尴尬,周遵举杯,“很热闹。”
张焕笑道:“是不错。”
二人相对一视。
晚些宴席散了。
杨玄和周遵一起回去。
“张焕想借着此战回归长安为相,为此,他不会得罪杨氏的人。”
“是。”杨玄点头,“越王,张楚茂,这二人的背后都是杨松成。”
“今日他们给了下马威,不只是想让你我翁婿灰头土脸,更是想让外人知晓,南疆和北疆势若水火。”
“陛下喜欢这样的表态。”
“对。不过张楚茂太过注重权谋。”周遵负手看着夜空,“权谋对于南疆叛军无用,老夫敢断言,若是张楚茂接任南疆节度使,南疆局势,怕是不会稳当。”
“他在北疆一战就露出了原型。”杨玄想到了当初那一战,“不过杨松成必然会全力相助他执掌南疆。”
“还得看陛下之意,越王在,张楚茂执掌南疆,会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丈人,张楚茂无大才,这一点陛下怕是一清二楚,正因为他没有大才,才能重用。”
“你说这个……是把陛下当做是小人了!”
“您觉着呢?”
“老夫觉着……精准!”
翁婿二人相对一笑。
“对了,丈人可知,南周究竟是弄了什么东西羞辱了陛下?”
周遵看看左右,常牧知趣的退后一些,张栩却不动。
杨玄说道:“这是我信得过的人。”
这小子,竟然有些派头了……周遵低声道:“据闻……”
……
南周,汴京。
情人司统领年儒带着消息进宫。
宫中的气氛有些紧张。
年儒问道:“可是陛下发火了?”
带路的内侍点头,“陛下派出的使者回来了,南疆依旧大军云集,眼看着就要出兵了。”
见到年胥时,他依旧是气咻咻的。
“你来的正好,南疆那边的消息可有了?”
“有了。”年儒说道:“南疆此次聚集了六万大军。”
“李泌这是想打倾国之战吗?”年胥眼中多了厉色,“让相公们进宫。”
他放低声音,“北辽为何没动静?”
年儒说道:“还在打探,好似有些变故。”
年胥点头,“大唐出兵,此事朕以为有些蹊跷……你好生查查,所谓的羞辱李泌,是来自于何处。”
年儒说道:“此事弄不好和相公们有关系。”
年胥是帝王,但南周的权力构架却让他这位帝王难以一言九鼎,重臣们联手,他也只能隐忍。
年胥咬牙切齿的道:“查他们的身边人,不过要有分寸!”
少顷,重臣齐聚。
“大唐南疆已经聚拢了大军。”年胥沉着脸,“他们气势汹汹,所为何来?”
枢密使韩壁说道:“陛下,据闻大唐那边说……要取南周二十城为惩戒。至于为何惩戒,据闻是南周羞辱了大唐皇帝,臣不解,这是何来的羞辱?”
年胥听出了些弦外之音,“难道……确有其事?”
韩壁点头,“陛下,去岁我大周送去长安的礼物中,被人掺和了东西!”
年胥眼中精光闪过,“什么东西?”
韩壁看了彭靖和御史中丞方崇一眼,“一份药。”
“什么药?”
“壮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