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迭回来的时候,江云边坐在座位上用酒精处理手上的伤口。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劲儿,连自己也能弄伤。
江云边简单地擦了点酒精,大概是有些刺痛,轻轻吹了吹:“他没死吧?”
“没有,alpha抗揍。”周迭从抽屉里摸出了一瓶阻隔剂,在自己身上喷了一遍才把那股招人厌的依兰花香驱散。
江云边下的是狠手,送到医务室的时候闻临即便已经昏过去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我感觉我好像不理智了。”江云边放下酒精喷雾,回头看着周迭,“那个人似乎在刻意激怒我。”
周迭的视线描过他的轮廓,声音放得轻软,像是在贴合他此刻的脾气:“为什么?”
“他朝我下跪了。”
alpha的骨髓掏干净之后,剩下的都是天性使然的傲慢,生理上就注定了他们不会是容易服软的性格,可偏偏闻临在他面前丢弃了所有自尊。
相较于真心实意的认错,江云边更倾向于那个人是心存恶意地在挑衅他。
毕竟他真正应该跪的人,是江云以。
“啧,应该再狠一点。”忽然有那么点后悔。
要是闻临能吃这么一顿打之后立刻退出集训,江云边还能当买个清净。
周迭摸了摸他的脑袋:“有自我防备意识是好事,但是下一次要注意好分寸。”
江云边听明白了他的话,像是犯错般垂下头:“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我开学的时候跟你打过架,被你不止一次咬伤过,你觉得刚刚那种场面能吓到我?”
江云边啧了声,“我以前那不是误会你了……”
周迭想让面前这颗小脑袋安心,江云边却拽开了自己的领子。
“周迭,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嗯?”
江云边拉下了外套的拉链:“我想要个临时标记。”
闻临刺激了他,江云边的情绪现在相当浮躁不安,他需要东西来安抚自己。
而周迭是标记他的enigma。
江云边把外套脱了一半,堪堪挂在自己的臂弯里,里面还有一件短袖。
他伸手摸了一把后颈,拉下了领子。
“说表面点是我过几天易感期要来了,会不舒服。”他垂下视线,嗓音轻轻地变了点,“说深层点,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周迭忽然觉得喉间蔓延起了一股干涸感。
周迭是确信,哪怕在刚刚大家的时候江云边外泄的信息素里都没有异样,距离他到易感期还有两三天时间。
这种直白的索求完完全全满足了enigma的占有欲跟控制欲,偏偏又是在江云边刚刚露出过凶狠的模样之后。
他一边野性难驯,一边背对着他露出了最脆弱的地方,轻声细语地求他咬一口。
怎么这么招人呢?
周迭坐在了江云边的床上,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
临时宿舍的窗帘质量不是很好,会漏光,将黄昏在室内拌的明暗破碎。
alpha带着细微的拘谨朝他过来,温顺地在面前放下外套,然后转过身,被他扣着腰搂入怀里。
江云边感觉到自己背脊轻撞了一下周迭的胸口。
那股细微的震颤感沿着脊椎一路游走,蔓延到指尖,让他不可遏制地紧绷起来。
将近十八岁的少年像是将熟未熟的树果,飘着诱人深究的清香,被他结实地抱了个满怀。
周迭回味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跟江云边的姿势是前所未有的亲密。
他伸手像是剥开花瓣般拉下了他的领口,江云边感觉喉结有些紧,很小声地说了句等下。
周迭饶有耐心。
江云边抬起修长的指尖把自己短袖校服的三颗领扣解开,露出了一大片氤氲着薄荷淡香的,白皙细腻的颈。
他的温顺像落在手臂上的羽毛,轻轻地扫过带来一阵令人舒适的痒。
周迭收紧了力气,指尖扣着他的腰,轻轻地摩挲着。
“咬了哦。”
江云边垂头嗯了声。
脊骨微突,线条流畅,细腻柔滑。
这是alpha的后颈,江云边敌过了生理的傲慢,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展示给他。
周迭先用唇贴了一下他的皮肤,感受到他不可控的颤抖跟僵硬时,才知道原来江云边还是有点抗拒跟害怕的。
没有多余的停顿,他咬上了最隐秘的腺体。
江云边很浅地哼了一声,感觉到细微的刺痛。
信息素注入的时候,他不可遏制地攥紧了被褥,丝毫不敢懈怠。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被拎着后颈肉的小动物,动弹不得。
周迭轻轻地用舌尖舔去了注入信息素的地方,抽开距离是明显感觉到江云边松了一口气。
“很害怕?”他轻轻捏了捏江云边的后颈,没有松开距离。
江云边抬手摸了一下,还有一点水渍跟齿印。
他的声音带着点含糊的埋怨:“我都还没咬过omega呢,倒被你咬三次了……”
周迭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遗憾,指尖顺着江云边的手臂落下,扣住他的缝隙。
“以后也让你咬回来。”
江云边回头的时候头顶的毛轻轻翘起来了,一双眼睛映着光,亮晶晶的:“可以吗?”
周迭漫不经心地把他的期待收在眼里,刻意靠近让呼吸纠缠。
“我努力。”他垂着眼,视线带着目的性地绘过他的唇线,“只要你舍得。”
江云边的手忽然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凑近的小狗:“舍得,一定舍得。”
周迭轻笑了下,拍了拍他的后背:“感觉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江云边摇了摇头:“我们不如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让我咬你?”
周迭没有想到他这么有兴趣,微微眯着眼睛:“enigma只会对拥有自己终身标记的对象放松警惕,你说什么时候?”
江云边不是没有尝试过咬周迭,但生理上的压制实打实地告诉他什么叫不容侵犯,但凡他靠近周迭的后颈时自己的腺体都会火烧火燎地疼。
而现在,周迭提出的唯一标记方式是……终身标记?
江云边捕捉到他眼里漂浮而过的暧昧,立刻站了起来拉开距离,只觉得刚刚跟他接触的哪儿都烫。
“那,那还是算了,我多不划算。”
周迭垂下眼,轻轻抬起江云边的指尖。
“嗯,你不愿意就算了。”
说是这么说,但江云边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无名指被他轻轻压着。
“我会等你。”
*
江云边觉得自己下的手还是挺重的,至于闻临为什么第二天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队伍里,他觉得可能是基因好。
一个alpha如果就挨了两拳就躺病院里,也却是够可笑。
集训基地的百日誓师安排得很紧凑,早上是分组攀岩,攀登顶峰的同学能从老师那里领到带着自己名字的红纸,下午是团队协作制作孔明灯,同样也是拼速度,在孔明灯制作好之后老师会为小组成员点亮电子孔明灯。
小组制作好的孔明灯会被集训基地收藏,用来给下一届展示。
“还真是保护环境。”徐昭若在队伍后面嘟哝,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红色小纸条上。
江云边把自己的名字落在红色的小纸条上,交上去的时候忽然透过队列的缝隙看到了周迭。
他也写好了,收笔的时候回头,恰巧对上视线。
江云边不由自主地觉得后颈略微有些烫,又不想在那个人的目光里触摸自己的后颈。
周迭把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回眸时却发现还有一道目光随着江云边。
闻临昨天晚上被江云边揍了之后在医务室躺了一个晚上,因为信息素失控,安全起见还挨了一针抑制剂。
昨天晚上江云边跟他说,这个人似乎是在刻意激怒他。
十七八岁正是alpha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周迭虽然是enigma,但他也并不认为这人会如此干脆利落地跪下。
他的愧疚之心更多应该是对江云以,对同类的江云边来说有点过于偏激。
“好了,一组的同学跟我走。”领队老师把姓名条收集好放在大箱子里,然后去指挥学生们集合。
周迭在一组,江云边在二组,而攀岩区在东西两遍,老师分了单双各自去了不同地方执行任务。
东西区还是比较远,四十个人到的时候老师从箱子里拿出姓名条。
“攀高望远,我希望各位同学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还是完成这次的攀岩,拿到自己的姓名条,好意头嘛,金榜题名!”老师解说得相当热情洋溢,台下也有不少学生被他说得热血沸腾。
alpha的学习能力跟身体素质都很强,这次来参加集训的八所学校里alpha都有三十个,大部分都在a组。
“东峰这边十五米,西峰十米,那边是beta跟omega多,得照顾一下。”老师在讲解,“学校那边也是爬十米,但你们既然在学习上能登顶,这区区十五米应该不在话下!”
周迭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撕开包装。
早上听说了单双组要分头行动之后,江云边就给他塞了一包糖。
昨天晚上徐昭若在偷偷叫外卖的时候,江云边麻烦她买的。
“周同学。”身后有把不太好听的男生在叫他的名字。
周迭视线轻抬,闻临带着礼貌又疏离的笑意看他:“昨天谢谢你送我去医务室。”
“只是不想让我们学校的同学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是吗?”闻临似乎没将他的冷讽当回事,“我还以为昨天我跟你们学校的同学闹得那么僵,你会好奇我跟他怎么了。”
毕竟如果是同班同学,看到alpha之间这么暴戾的大家,大多都会好奇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尤其昨天这个人还参与其中,把他送去了医务室。
闻临在等周迭开口,只要这个人问了,他就能顺着把自己跟江云边不一样的过往说出来。
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闻临没有想过自己推心置腹的好友会被伤害得那么深。
听说江云边父母离婚了,跟着父亲重组的家庭,失去了朋友,一度把自己囚禁于内疚自责中。
那不是他想要的结局,闻临深感抱歉。
但又觉得江云边只是回到了跟自己不相熟的时候,没有人靠近他,也没有人能伤害他。
直到眼前这个人出现。
闻临已经想不起自己在商城里看到这两人并肩前行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当时的理智。
明明江云边再三声明不要再联系他,但自己还是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
他想问江云边是不是交到新的朋友了,但电话接通的时候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前这个人很想跟自己交流,周迭脸礼貌的笑意也敛了下去:“让开。”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具有极强的压迫力。
闻临僵在原地,只感觉像是自己的内心在一瞬间被什么逼视着,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明明同为alpha,这个人总能这轻而易举地就压制着他。
很多时候面对周迭,闻临都会有一种不得不低头的耻辱感。
“诶,待会攀岩,加油啊闻哥!”宁高有个学生靠近,“这回就三中那儿就一个年级第一,咱体力碾压!”
听起来是对那天写题输了耿耿于怀。
“不能轻视别人的年级第一啊。”闻临浅笑着,一副不太想惹出纷争的无奈,“不过我待会尽力吧。”
卫初在第三组,听着这话时微微蹙眉。
宁高的闻临……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穿好安全装备时,周迭跟闻临站在了统一起跑线上。
卫初在后方等着,下一轮就到他了。
他看着攀岩区打算规划一下路线,结果看到宁高的人往周迭凑了过来。
“切磋一下?”闻临露出友好的笑容。
卫初发现周迭的脸色没有说明变化,像是面前只是飞过一只无足轻重的小虫。
也不知为什么,在卫初的认知里闻临应该跟周迭一样属于高冷那一挂的,可这几天看下来真高冷的只有周迭。
闻临似乎也不在意,带着点笑:“我以前跟云边也比赛过,他总赢不了我。”
卫初发现周迭的情绪在这句话之后变了。
说不出来是变好还是变坏,但显然是注意到了跟前的人。
“预备,开始!”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形修长,攀岩时手腕跟脚踝的线条暴露在光里利落干净,带着爆发力的动作在哨声之后显得敏捷又轻灵。
闻临是有意跟周迭比较的,但是身体素质的差距迅速地拉出了差距。
闻临到后半截没抓稳,小小地断了下节奏,再回神时先迎上的是高空里刺目的阳光。
登顶的哨声吹响,他这才回头,攀岩墙最顶端的平台上已经有人了。
周迭站在最高点,低敛着眼睫,从容又傲慢地在顶端俯视他,眼里是高位胜利者不加掩饰的轻蔑跟漠视。
“你输了。”
周迭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是个胜负欲很重的人,不容许听到有人在耳边提关于江云边的,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去。
而脚下的人五官暴露在刺目的阳光下,却忽然露出了个笑容。
青天白日的惨笑后,周迭发现闻临的脚踩在墙壁上,随后用力一蹬。
他松开了手,直直地面对着自己往后坠了下去。
““哇——””
下面的人群发出哗声,闻临的安全绳拉紧,平安落地。
宁高的人连忙上来护着,生怕闻临摔到哪里。
老师还在护栏上长叹一口气:“安全就好安全就好。”
周迭面无表情,侧身抬手挡住了太阳,双眼落在了指尖的阴影下。
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冷讽:“疯子。”
*
江云边在西峰没有对手,爬完领到自己的姓名条还在喊加油。
徐昭若那么漂亮一o,在攀岩的时候居然吓得像只考拉,爬了三米就哭着脸:“我上不去了,我上不去了……”
江云边好兴趣逗她:“你快上来呀,还有一半,上来中午我请你喝饮料。”
“喝不动!”徐昭若都在想从哪找下脚点退回地面。
“上来我给你打一天伞呀。”江云边从老师那儿拿了把遮阳伞,撑开。
“我很感动,”徐昭若嗓音都有点发抖,“但你还是好欠。”
“来嘛,你爬上来我答应你一个愿望。”江云边想了下,“今天是阿拉丁小江。”
徐昭若真是烦死这些个十七八岁嘴巴忒皮的男生。
“我许你美,许你富,许你幸福一生,怎么样?”
徐昭若这口气被江云边激出来了,手脚并用咬着牙往上爬。
江云边轻吹了个口哨,跟着她的动向撑着伞,在最后搭了把手。
“这不是挺能干的。”
隔壁老师也大声夸赞,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每一个学生跨越所有困难登上顶峰。
徐昭若回头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爬了十米,这才有点脚软地坐在原地。
江云边给她撑着伞,水跟糖都放在隔壁:“还好吧?”
“愿望。”徐昭若说。
江云边:“行,你许。”
徐昭若:“以后你俩结婚,免我份子钱。”
西峰的同学下来之后单数组的同学们已经在食堂了,解散吃午饭的时候,几个人还在交流攀岩心得。
周迭靠到江云边隔壁,伸出了手:“受伤了。”
江云边听着还有点紧张,握着这人的手一看,这才发现周迭食指上有一点点倒刺。
这算哪门子伤口?
隔壁路过的男生哈了下:“原来帅哥也长倒刺啊?”
江云边不想搭理他:“回去剪掉就好了。”
周迭不依不饶:“疼的。”
手就搁在自己怀里,周迭坐在隔壁似乎情绪很低落。
江云边忽然意识到他早上跟闻临是一组,难道闹矛盾了?攀岩的时候有什么摩擦?
没有办法,他只好捏了捏他的指尖,然后在大家都没看见的时候轻轻地吹了一下。
“好了不痛了再乱说话就是我让你痛了。”江云边语速极快,“该告诉我,今天发生什么了?”
周迭捻了捻指肚:“今天攀岩跟宁高那个比了一下。”
“结果呢?”
“赢了。”
江云边准备好的安慰都在嘴边,回味过来才知道周迭原来是在这卖乖。
他拍了下这人的手心:“白哄了。”
周迭轻笑,目光顺着江云边的方向跟对面宁高之中的人对上视线。
闻临被众人围绕着,几个女生似乎是听到了他“摔”下攀岩墙的消息,十分关切地在询问他的情况。
闻临笑着摸了摸隔壁女生的发顶,温声细语地安慰。
身边几个都跟着脸红。
明明是被关切包围着,但那人的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投向了三中的方向。
随后怔了一下,连笑容都僵住。
周迭靠到江云边身侧,那股低气压在看到江云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时忽然一轻。
他在焦躁不安什么呢?
跟前的人为了安抚他,昨天已经那么贴近地向他索要标记,而现在又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没有人能夺走江云边。
“对了,周迭。”江云边回头的时候才发现他靠得那么近,稍微吓了一跳。
后倾时碰到了隔壁的同学,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这里。
江云边忽然有一种自己洗完澡还没换好衣服出来,却看到客厅里坐满了一亲戚的感觉。
他有些慌乱地拉开了跟周迭的距离,然后胡乱地把自己还没喝过的汤塞给隔壁的同学。
“请你的,别客气。”
隔壁同学:“?”你们学霸的爱来得都那么突然吗?
徐昭若看在眼里,很应景地把话题拉回攀岩上,一会儿有人埋怨手酸一会儿有人说晒脱皮,节奏很快就被带了回去。
江云边松了口气,这才回头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小纸条。
“要交换吗?”
周迭低头看着他的手心,只想蹭一蹭:“换啊。”
怎么可能不换呢。
江云边偷偷把自己的姓名条换过去时,忽然有一种古代大家闺秀跟情郎交换定情信物的感觉。
怎么别别扭扭的。
午饭结束之后,下午的孔明灯制作就比较轻松,每个人在现有的纸上写自己的祝福语画点画就行。
大家都很好奇江云边会写什么,围在附近看了半天才等到他落笔。
飘逸轻狂地,写了个“追”。
“一个字?”隔壁的人等了好一会儿,难以置信,“就这?”
“里面的文化内涵,你不懂。”江云边把笔放下,往后坐在椅子上剥桔子,趁着人来人往才跑到周迭附近。
他好奇周迭会写什么。
一组的距离有点远,江云边吃了半个橘子才看清周迭的背影。
那人落笔利落,也只写了一个字。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