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恍惚间就记得,很多年前,也是在这里,顾云卿去了祖新莉的书房,后来,祖新莉进了医院,整个顾家全乱了,她的人生也就那样彻底乱掉了。
向卉上了楼,应蝶站楼梯口。
“夫人病好后,很凶,比以前还凶,而且脾气还很固怪。”应蝶轻声和她说,“少奶奶,你别惹怒她。”
向卉看着应蝶,然后点了点头。
应蝶指了指书房,示意她快去。
向卉抬步往前,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情很是平静。可能再也无所畏惧吧。
她走到书房门口停住脚步,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祖新莉的声音。
向卉推门进去,高高的书架前,祖新莉坐在轮椅上。
“来了。”她朝向卉招手,“推我到阳台上。”
向卉以后会看到一个暴戾阴沉的祖新莉,却没想到,她会坐在轮椅上。
“好。”向卉走到她身边,她没推过轮椅,方向掌握得不太好,几次都撞到了书架上。费了一番劲,她才把祖新莉推到了阳台上。
“有点儿冷,书房有毯子吗?”向卉俯头问。
“不拿了。”祖新莉说,“你能扶着我站起来吗?”
“啊?”向卉吃了一惊,但还是伸手过去。
祖新莉抓住她的手,然后她拼了命地把腿挪了到了地板上,至少两分钟那么久,向卉的手都要被她抓断了,她总算站起来了。
“你看,我还站得起来。”祖新莉喘着气,她低头看着自己颤得如秋风中的叶子一样的腿,“还站得起来。”
“夫人。”向卉觉得有些心酸,踏进这座宅子之前,她以为祖新莉肯定又做回了女强人。却没有想到,祖新莉已经变成这样了。
祖新莉抓住阳台的扶手,她竭力站着。
向卉看着她,心里很难过。
站了一会儿,祖新莉又一次抓住她的手:“站不住,这腿没用了,扶我坐回去吧。”
向卉只得又扶她坐下。
“夫人,你的腿是什么时候伤到了吗?”向卉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祖新莉望着夜色,好一会儿才说:“手术后的并发症。”
“一定会有办法的,夫人。”向卉轻声说。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现在知道,人是胜不了天的。我的腿能恢复一些知觉,已经是奇迹了。”她长长地叹气。
向卉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往事扑朔迷离,她有太多的问题,太多的疑问。
祖新莉回头看她:“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向卉平静道:“我想,夫人应该清楚。”
祖新莉微微皱眉:“我应该清楚吗?”
向卉看着她:“我以为,即使夫人坐在轮椅上,也是洞悉顾家的一切变化。我在精神病院住了三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祖新莉震惊的样子,渐渐地,神色中就有了悲怆。
“我没有想到……”她的声音低下来。
向卉心底深处的恨被她悲怆勾起来,她的语气尖锐起来:“夫人,当年你明明说过的,只要我离顾家远远的,你一定会将康康培养成材。结果呢,康康病得这么重,如果找不到一个有效的治疗的方案,他也许就活不了多久了。他才三岁啊,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向卉哽咽起来:“我被折磨,我认命。可为什么要折磨康康,他做错了什么?我现在很后悔,我当年就不应该生下他。如果我不生下他,他就不用遭这么大的罪。”
向卉说到这里时,悲痛难自掩,她哭出声来:“你明明还是顾家掌权的人,你明明有能力,你却眼睁睁看着阿卿将康康送去落日岛,你眼睁睁看阿萝去照顾他。夫人,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
“你说什么?”祖新莉喃喃的语气。
“夫人,你还要跟我装傻么?你会不知道么?”向卉捂住脸,泪水从她指缝间流过。
祖新莉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两行泪顺着她的眼角滚下。
向卉擦干了眼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夫人,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祖新莉朝她伸出手:“向卉,你留在我身边,我需要你。”
向卉惊住:“夫人,你言重了。”
祖新莉摇了摇头:“这顾家上下,已经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人了。”
向卉道:“你要我留在身边做什么?我什么也没有,除了给你推轮椅,我能做什么?”
“你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可以教你?”她说。
“你有儿子,你有阿卿。”向卉道。
祖新莉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你想想吧,想清楚了来找我。”
向卉呆怔住,祖新莉到底什么意思?
“你让应蝶进来。”她说。
向卉抬步往外走去,她拉开书房门,应蝶的脸就在那里,吓了向卉好大一跳。
“少奶奶,你没事儿吧?夫人没有乱发脾气吧?”她拍着胸口,一脸的关切。
但向卉却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应蝶不是在关心她,而是在偷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