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一时间有些茫然起来,顾云卿的痛苦看起来不是假的,可祖新莉的隐忍也真真切切,这对母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我不懂。”向卉咬牙,“你什么都没告诉过我,我怎么懂?”
顾云卿看着她痛苦得有点儿扭曲的脸,他慢慢地松开了她。
向卉撑着书桌好一会儿站稳,腰上被硌得狠了,这会儿隐隐作痛。
“我想一个人静静。”向卉说道。
顾云卿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他走回了窗边,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夜色。
向卉实在不想和他共处一室,她转身往书房外走,还没走到门口,顾云卿开口了。
“你去哪里?”
“我刚才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向卉强忍着想怒吼的冲动。
“就在这里静。”他说。
向卉没理他,拉开书房门就出去了。站在过道里,她想,她要去楼下还是去后花园。可她心里明白,这里是顾家,哪里有属于她的地方可以给她清静。她退了两步靠到墙上,斜对面的墙角放着一盆兰花,花开了,有隐隐的清香飘来。
向卉觉得头也有些痛起来,这该死的没完没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算回卧室躺一会儿,书房门开了。
顾云卿出来了。
“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吗?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说。
“谁?”她警惕地看着他。
“按辈分,你应该叫他外公。”他淡淡的语气。
向卉只觉得心里一震,他这是要带她去空如师父的丈夫?那个很有可能是真正幕后黑手的男人。
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内心:“好。”
顾云卿往直梯走去,她跟在了他的身旁。不一会儿,两个人出了门了。路上,向卉以为顾云卿多少会和她提几句那个人的事情,但车子开出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路途很远,远到向卉靠着座椅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车子停下来时,向卉正好从一个梦境里惊醒过来,看着外面马路一排排的路灯,她有些恍惚。
“下车。”顾云卿比她醒得早,说话时,他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
向卉揉了揉眼睛,跟着他下了车。
路灯下,一幢带院子的小楼独自耸立在江边。向卉觉得这小楼的位置实在很怪异,几乎可以算得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住在这种地方。
她暗自揣测时,顾云卿已经上了台阶走到了院子前,他按了按门铃。喝口水的功夫,有个苍老的女人说话了。
“谁啊?”
“阿卿。”顾云卿报了名字。
“来了。”随着里面的应声,吱呀,沉重的开门声。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边的拉紧了对襟衣服,一边颤着腿往院门口走来。
“赵婆婆。”顾云卿见了她喊道。
“进来吧,高先生这会子煮了一壶茶,说你要来。”她开了锁。
顾云卿侧头看了向卉一眼,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老妇人也看了一眼向卉。
“赵婆婆。”向卉跟着喊了一声。
老妇人没有应她。
进了大厅,老妇人把他们带到了靠西面的屋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几声咳嗽声,然后是沙哑地进来两个字。
老妇人推开了门,然后便退到了一旁。
顾云卿先跨进去,向卉也跟进步。屋子里的灯光不太亮,陈设也很古旧,这里不像住着一个身家不凡的富豪,更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的安身之所。
视线范围内,一个老者靠在躺椅里,他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一旁的茶几上正在泊泊地煮着茶水。室内,弥漫着一股茶香味,以及,一种说不出的类似腐朽的味道。
“来了?”老者微微搭眼。
“高伯伯。”顾云卿态度很是恭敬,“我带向卉过来了。”
老者眯着眼看向卉。
向卉的视线和他的视线碰到一起时,她的心跳顿时就加速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想逃,双脚像生了根一样。那张脸,向卉从来没有去想像过,现在他就在那里,看到他,她就明白了,为什么从前她总觉得她妈妈和舅舅还有大姨长得都不像,她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妈妈几乎不提娘家的事情,和哥哥姐姐的来往也极少。
她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去宋翊的墓前,看到他的照片时会展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很多的往事,在这一瞬间,都有了解释。
“坐。”老者抬手指了指茶几旁边的沙发。
顾云卿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向卉还是站那里,从看到这幢楼房开始,她就觉得很不舒服,眼前的这个老者的神态更是让她觉得无比的压抑,她想,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为什么会将这辈子原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硬扯到一起去。
“你叫什么名字?”老者问向卉。
“向卉。”向卉道,她退了两步,挨着旁边的一个塑料椅子坐了下来。
老者咳了几声:“阿卿,你帮我倒杯茶。”
顾云卿倾身,他拿过茶几上的陶瓷茶缸,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他起身送到了老者的手边。
“烫。”顾云卿轻声说。
“不碍事。”老者捂着那茶缸。
“几岁了?”老者又问。
“三十多。”向卉语气极冷淡,要不是她想从这里听点什么,她一个字都不愿意告诉眼前这个老者。
老者激烈地咳了几声,止住咳后,他说:“我听阿卿说,你妈已经过世了。”
“是。”向卉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个字。
老者问这个问题后,他沉默下来。外面的风大起来,呜呜的,像是百鬼夜行,衬得这间屋子阴森起来。
“高伯伯,我去打个电话。”顾云卿起了身。
老者摆了一下手。
向卉看顾云卿要把空间留给她和老者,她条件反射性地站起身来,不等她说话,顾云卿眼疾手快将她按回了椅子上。
“你不是有许多问题吗?高伯伯今天身体允许,你自己问他。”说罢,他出了屋子。
老者喝起了茶水,向卉双手紧紧地攥着,万千问题哽住了她的喉咙。
“你是谁?”向卉挺直了后背,盯着老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