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卿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他妈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现在他回来了,她横鼻子竖眼睛又看不惯他。
“妈,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他扯着嘴角笑。
祖新莉看他一眼,语气越发不满:“阿卿,你是我祖新莉的儿子。你拥有的,是百分之九十的人十辈子都得不到。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平庸到考上一所国内的211学校都沾沾自喜。”
顾云卿笑得愈发灿烂:“要是这样,索性我们趁早脱离了关系吧。你重新去生一个……”
“啪。”祖新莉寒气罩面,她扬手狠狠打了他一耳光,她厉声喝道:“顾云卿,你外婆就这么教你对自己妈妈没大没小的吗?”
顾云卿的头歪向一边,他看着她妈狰狞的面孔,以及她颤着的手指。在这一瞬间,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当场死给他妈看。他要用结束生命这种惨烈的方式来打击报复他妈,他要让她后悔她对他苛责过的每一个字。
顾云卿跟疯了一样伸手去打车门,车门是自动感应上锁,他推不开。暴躁而绝望的他从座位中间朝驾驶位的司机扑过去。
“把车门锁打开。”他咆哮。
“车停下来后车锁才能打开。”司机战战兢兢。
“给我打开,我要下去,让我下去。”顾云卿狂怒地探身去抢方向盘,一旁的助理吓得解开安全带去阻止他。
“阿卿,你快坐好,这样太危险了。”助理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勉强拽住了他的双手。
祖新莉被惊住了,她从未见过顾云卿如此狂躁。在此之前,顾云卿在她眼里不过就是那个一直没长大的八岁孩子。十八年来,她对他寄予厚望。他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失望。可即使失望了无数次之后,她也并没有真正放弃他。他要学画,她答应了。他要留在国内,她也答应了。他还要她怎么样?他为什么不想想,他是她祖新莉的儿子?
“你疯了,你已经疯了。”祖新莉气得声音都抖了,“老张,靠边停车,他要下车让他下去好了。”
“董事长,这里不能停车。”司机一身冷汗,也不是不能停车,是顾云卿现在这么不冷静,停车让他下去肯定要出事儿。顾云卿真出了事,董事长肯定要让吃不了兜着走。
“对,我疯了,你今天才知道吗?我一直就这么疯。”顾云卿没办法下车,他将全部的怒气对准了祖新莉,“从我记事起,你只要见了我,永远对我都是失望,永远都在怪我不争气,丢了你祖新莉的脸。”
“妈,我告诉你,如果可以选择,不仅仅你不想要我这个儿子,我也不想要你这个妈。你觉得祖新莉这三个字带给我的是莫大的光荣,是无数人十辈子都到达不到的罗马是吗?那我不稀罕,我不稀罕行不行?”
“你也不用再失望了,我迟早一天把命还给你。”
“你生下我,征求我同意了吗?我没有想要做你儿子,我死了,你爱要谁做你儿子找谁去。”
“你生了我,你没有养我。现在我长大了,你把我从外婆身边抢走,然后按着我的头听你的。我是人,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是一个人,不是一块石头。你就是一个控制狂,逼着我必须按你画好的线走,偏差一毫都不行。可是你凭什么?”
“你不准这样,不准我那样。就连我交朋友,你还要私下去找阿翊,你还去警告他。妈,阿翊的死,你也是推手……他的死,你有一份。”
“你,你,老张,停车,让他下去,找路边停车。”祖新莉也咆哮起来。
车子最终还是路边停了下来。
顾云卿打开了车门,夜色里,他像一截失控的火车头般往前奔跑着。
“董事长,我去追。”助理推开了车门。
祖新莉未置可否。
助理追着顾云卿去了。
祖新莉靠到座椅上,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即使是最难谈的判,最难熬的难关,任何一个人生的至黑时刻,都没有此刻儿子带给她的打击大。
顾云卿狂奔在街头,他觉得他要炸开了。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他不想做祖新莉的儿子,哪怕是个孤儿呢,也好过现在做顾云卿。
这一夜,顾云卿足足跑了一个半小时,跑到他的腿再也抬不动,他才累得躺到了地上。
祖新莉的车一直跟着他,他被送回了外婆家。
外婆已经睡下了,听到顾云卿来了,她披衣起了床。院子里,顾云卿躺在地上,祖新莉抱胸站在院门口。
“阿卿,你这是怎么了?”外婆吓着了。
“妈。”祖新莉开了口,“我把阿卿送到你这里,你最好能说服他好好听我的话,否则,我可以考虑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说罢,祖新莉扭头往院子外走去。
“阿卿。”外婆快步走到了他身边,“乖孩子,你快起来,地板上凉。”
“外婆。”顾云卿呜呜地哭起来,“外婆,从今以后,我就住在你这里,我不要再回顾家大宅,好不好?”
“你先起来,我们进屋说话。”外婆看着泪流满面的顾云卿,她也哽咽起来,“你怎么又和你妈置气了呢?”
“外婆,她不需要儿子,她只需要一架机器。只有机器才能按照她输入的指令丝毫不差地办事,我做不到。外婆,我怎么做都是错。”顾云卿的脸埋外婆的掌心里。
“傻孩子,先起来,听外婆的话,起来。”外婆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已经成年了,外婆,我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以后,我就留在这里。”顾云卿说。
外婆没说话,只是拍着他,一直到他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乖,起来了。”外婆把顾云卿从地上拉了起来。
顾云卿以为他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十八岁的他不知道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回到外婆家的一星期后,他接到了高明威的电话。
高明威请他吃午饭,说关于宋翊的跳楼,他有了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