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钟后，顾云卿赶到了餐厅，季安之的线人已经走了，只留了一个密封的文件袋让服务员转交给他。

顾云卿点了一份餐，等上餐时，他打开了密封文件袋。里面是一叠洗好的照片，还有几份文件，从文件的清晰度来看，估计是先偷拍，然后再打印的。文件袋的最底下是一个非常小巧的播放器。

他扫了几眼照片，仍然是他妈和程宇凡各种角度的亲密照，他看得一阵反胃，不愿意多翻就塞回了文件袋里。然后他拿起了那几份文件，文件上写着一些条条款款，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正式文件，而是在草拟阶段。他看清那些内容后，惊得顿时坐直了身体。

有三页文件是资产清算，最后一页则寥寥数行，写的是人生规划。

顾云卿看着那些方块字，他感觉全都认识，又好像全都不认识了。

“先生，您的菜上齐了，请您慢用。”服务员弯腰对他说了一句。

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谢谢，服务员离开了。他将所有的东西都装回了密封袋里，封好后，他拿过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拿过了筷子。

如果几份文件的内容全都是真的，那么，他妈这是已经在打算后路，而且看起来，她要和程宇凡双宿双飞定了。

但顾云卿又想，季安之的线人通过什么手段拿到这些东西呢？他妈怎么可能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呢？或许，她早就知道他暗中一直和高明威有来往，她也知道他在外婆家装了录音设备，而她和程宇凡所谓的露水情缘只是障人耳目呢？

顾云卿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必须保持清醒。事实上，这盘局是高明威和他妈在下，而他，是他们争夺的棋子。

他吃着饭，想到宋翊的衣冠冢，想到宋翊的身世，想到当年他妈对宋翊的敌意……他心里那个模糊的答案开始清晰起来。

日子仍然过着，临近新年，顾家大宅也开始喜庆起来，骀嫂张罗着买盆栽，挂灯笼。

顾云卿对于新年并没有什么期盼，相反，因为顾伯昭多嘴和陆款款搭话，她找着借口，来了家里好几趟。怕他无情赶人走，陆款款现在学乖了，每次都弄一大帮人来，搞得顾云卿十分窝火，要不是为了给他妈营造他现在已经是个好儿子的假象，他老早就跑到季安之送他的别苑去住了。

捱了几天，春节总算到了。顾老太太因为季安之和顾锦蓉坚持不肯回s市过年，大发了一顿脾气，但也没有用，他们也不是小孩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经济上早就不再依附顾家，顾老太太再生气也没有用。

除夕那天，顾云卿跟着他爸和他妈例行回顾家老宅吃年夜饭。顾云朵因为学业的关系，今年也没有回来过年，顾老太太神情落寞，给顾云卿的压岁钱十分敷衍。

“阿卿早就工作了，不用再给他压岁钱。”祖新莉语气不好不坏的。

“阿卿，你赶紧收着吧，讨个吉利。”顾伯昭看着老太太的表情，赶紧说了一句。

“妈，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吧，我们吃完了也就回去了。”祖新莉又说。

顾老太太脸色愈发难看，祖新莉真是愈发的放肆了，但她忍住了没有发脾气，只是扶着桌子起了身。

“我这两天腰痛发作，那我就先回屋休息了。”

顾老太太扬长而去。

祖新莉和顾云卿倒不受影响地继续吃着菜，顾伯昭很生气，又不敢说祖新莉，纠结片刻，他也起了身。

“你们吃吧，我去看看爸和妈，爸头痛都几天了。”

祖新莉没搭腔，看着顾伯昭的身影也出了餐厅，她放了筷子。

“阿卿，你吃饱了吗？”

顾云卿琢磨他妈这是要走人，他便也放了筷子。

“那我们就去看看你外婆吧。”祖新莉起了身。

母子俩也没打招呼就先离开了，上车时，司机多嘴问了一句要不要等顾先生。祖新莉说不必，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司机很尴尬，顾云卿也觉得他妈有点儿反常。他妈一直以为对顾老太太和顾伯昭的态度都不算好，但今天是除夕。中国人讲究的就是团圆，家和。在这种气氛下，再生气再不满，那都得等过完这个年再说。

他妈给他的感觉是，她根本不想好好把这个年过完。

“前面停车吧，你打车回去，阿卿，你去开车。”祖新莉吩咐。

顾云卿想，他妈这是有话要和他说了。

果然，他上了驾驶位，他妈便让他关了音乐。

“阿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昆城？”她问。

“妈，看你的安排。”顾云卿谨慎地说。

“初六吧，初六回去，我给你五千万的预算，给你配置一班人马，你先小试身手。”她说。

“谢谢妈。”他应道，五千万的预算，和他预期的差不多。

“还有一件事情。”半晌后，她说。

“妈，你说。”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妈，他妈的表情非常平静。

“你认为季安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妈问。

顾云卿觉得有些奇怪，他妈好好的怎么会问起季安之？他斟酌片刻，然后说：“妈，我认为他是一个对你再没有威胁的人。”

他说完后很紧张，等着她勃然大怒。

祖新莉却没有说话，她看着窗外的夜色沉默。

“妈，你是不是担心他还是野心不灭？”顾云卿试探着问道。

“没有，我相信阿遥的死对他是致命的，他的心神全被打散了，野心也没有了。”祖新莉说。

“我不太明白？”顾云卿道。

“我有一个念头，也许将来，我真的可以把顾氏交给他管理。”她说。

“妈！”顾云卿震惊了，如果说他看到密封袋里的那些文件还在怀疑真伪时，那么现在他就很怀疑，他妈想玩金蝉脱壳，然后把一个烂摊子甩给季安之。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么，他妈可真狠啊。

“阿卿，你不必伤心，我只是一个设想。或者，这一次，你可以让我看到你在经商方面的能力。不急。”祖新莉安抚他。

“妈，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把顾氏交给季安之？”顾云卿说得真心真情。

祖新莉笑了笑：“难得，你也会关心我了。不过我没事儿，我说了，只是临时的一个想法，你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