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旭是真的没想到,这大明朝的各地方竟如此骇人。
触目惊心!
要命!
在这里,乡绅是天,县衙各位所谓的老爷,是地。
至于百姓,那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蝼蚁。
在向牛八老哥某个差事的时候他考虑过许多问题,包括如何如何发展势力,如何变强,最后如何起事,都考虑过。
可在上任之后,这惊人的现实给了他狠狠的一棒子。
他这个知县,甚至就是个摆设。
不如手下的县丞、不如乡绅,甚至衙门内的三班六房也都未必听他掌控。
“简直要吃人呐!”范旭悠悠叹息。
境况如此,能怎么办?
只能掀翻文安县这片天,犁了这片地了!
夜,渐渐深了。
初春时节,外面大风呼号,带着丝丝寒气。
范旭就那么坐在院落中,倒在椅子上,似睡非睡。
旁边,老爹范大冲一脸警戒,最终实在忍不住道:“儿啊,实在不行……叫一些人过来吧,实在不行埋伏在暗中也好啊,现在……这就是坐以待毙。”
范旭笑了:“爹,无需如此,您最好回去吧,我等一老友过来,没事的。”
见范旭铁了心要见那李大老虎,范大冲也只得叹息,进入房间,却不敢睡,守在了门口处。
等啊等,天上的月亮即将升上中天,十分的明亮。
子时已过!
李大老虎还没来。
“诓骗我吗?”
范旭侧目看了看,又闭上眼,继续假寐。
终于,又过了两刻钟,院落外出现了微弱的动静。
范旭睁眼看去,便见一件衣服搭在了院墙上,而后,随着两道轻盈的脚步声,院墙又传来两道闷响。
跟着,一道人影出现在院墙上,随意跳落下来。
“好胆!”
赶来的李大老虎低声赞叹:“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敢等我赶来,好胆啊,范兄弟,我天王大军的军师大人!”
范旭起身相迎:“好久不见,大哥。”
说着,他将李大老虎引向一方圆桌,桌上已摆好酒菜。
李大老虎哼笑一声,大大方方的坐下,旋即叹息:“没想到啊,一别大半约,范兄弟已然是这文安县的知县了,好手段,佩服佩服!”
范旭微低头,拾起酒壶,倒了两杯酒,跟着又吃了两口小菜,拾起酒杯:“为许久不见,干杯?”
李大老虎略微犹豫,终还是抬起酒杯:“干!”
一杯落下。
范旭开门见山:“李老哥有什么好事,与咱商量,咱定竭尽全力!”
李大老虎吃了两小口菜,面色阴沉下去:“范九阳啊范九阳,说实话,老子恨你,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宁远摊右手:“可你还是来了。”
李大老虎无奈:“是啊,我恨不得杀了你,可却又不能杀,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范旭点头:“这天底下,就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大老虎压着嗓子,哈哈大笑。
顿了顿,他收敛面容:“我见过二弟了,你救了他一命,这是我不杀你的最主要原因。”
“之所以与你买卖,是因为你这个人够聪明,恰好我也需要你这份聪明以及……那个姓马的。”
“你们的关系很好?”
他突然问。
范旭摇头:“只能说还不错。”
李大老虎点头:“那就好,你我买卖,我送你一份大礼,你替我销案。”
“昨天那个案子,是我兄弟做的,我将他卖给你。”
“他死了,那么他就是李大老虎,你非但破了一桩极其严重的凶杀案,还帮那姓马的杀了‘李大老虎’。”
“两份功劳,唾手可得,如何?”
说着,李大老虎死死的盯着范旭。
范旭仍旧轻松而从容。
他再度斟酒,抬杯:“请!”
这一次,李大老虎没有喝,似是等待着答案。
范旭一饮而尽,又倒满,又一饮而尽,接连喝了三杯。
其实他在思考。
不得不说,李大老虎这买卖,太令人动心,也恰好是他需要的。
一旦操作得当,且不说能否搬得动李苟那狗东西,最起码他在这县衙以及整个文安县,将会得到一份声望。
新来的知县,为民做主,这,便是一个好的县太爷。
至于“杀了李大老虎”,无非就是李大老虎找个替罪羊,他再与锦衣卫那边知会一声,这个案子也就结了,真正的李大老虎获得自由。
好处多多。
坏处,也就是将李大老虎这个定时炸弹给放了。
“成!”
考虑片刻后,范旭突然出声:“什么时候能出货?”
李大老虎笑了,喝了杯中酒:“随时都可以,动手前与我知会一声,我将一切都安排好。”
范旭抬起手:“合作愉快!”
李大老虎愣了愣,旋即试着与范旭击掌:“前程似锦!”
一份肮脏的交易就此达成。
李大老虎再度翻墙离开了。
院墙并不高,大约有……一丈,也就是后世的三米左右。
李大老虎一个助跑,双脚在墙上连着跨了两步,直接翻了上去,身轻如燕,与他那健壮的身躯格格不入。
范旭见了,哼笑一声。
看来这大明的能人异士并不少啊,虽说这李大老虎翻墙功夫并不高明,只能是后世跑酷运动中的中等水平,可就是这样,也可以轻易翻墙了。
翻墙,便可以轻易杀人。
县衙门,没那么安全啊!
“以后找个老师傅,练一练?或者,自己练一练跑酷?”范旭脸色有些古怪。
莫说其他,有这身本事,逃命一绝啊!
按下心思,他又开始琢磨起来。
那张刘氏两公婆的案子可破,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县衙了呢?
李苟那狗东西一直以此威胁他,仿佛只要他出了县衙虽是准备弹劾一般。
而若可以破案,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破规矩,岂不就可以破一破?
“狗东西,等着死吧!”
范旭呢喃一般。
夜色下,他的面色多了几分狰狞,如嗜血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