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贺煜景正用鞋拔子逗胖墩儿打圈转,抬头便看见他额上的伤,鞋也顾不得穿了,三两下跑过去,作势用手碰他额上的伤痕:“怎么了这是?
在哪儿撞的?”
他一挥手挡去她伸过来的手,左右看了看后,便皱着眉问:“人呢?”
贺煜景扬了扬下巴:“在厨房,老太太教人做菜呢。”
西边小厨房里,夏尧正握着菜刀切土豆。
幸好她在钟鼓巷学会一些,要不然可能连怎么握刀都不会。
但是贺煜宸平常都不太让她做饭,除了在外面饭店吃,晚上基本都带热的饭菜回家,所以她到底手生了些。
砍成两半的土豆按在指尖老是打滑,好几次都差点脱离刀口滚向水槽。
宋婉绿一张脸已经皱得十分难看,她抱着胳膊操着手指点:“刀口对准了,竖着切,你这切得太厚。”
夏尧照着她的吩咐做,却因为过于紧张终究让半块光秃秃的土豆,顺着菜板溜进水池里。
宋婉绿十分不满意地啧了一声:“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儿子交给你?
连一顿饭都不会做,难怪他瘦了这么多。”
夏尧从水池里捞出土豆,又在凉水下冲了两三下,尴尬地对她笑:“阿姨对不起,其实简单的菜我还是会做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学习做饭。”
“还有比切土豆丝更简单的吗?
连这个你都弄成这样,其他的菜还能吃了?”
她还准备继续数落,却被忽然闯进的人碰撞了肩膀,歪头一看可不是自己的儿子。
贺煜宸从夏尧手里夺过菜刀,对着小土豆就开始胡乱地切。
急得他妈不停拍打他的背:“死孩子!当心伤着手!”
“平常我都不让她进厨房,到你这儿倒好,当厨子培养呢!”
他三两下把土豆当剁成块,“欺负我女人是吧,今儿我就来告知一声,除了这丫头我谁也不娶。
甭挑挑拣拣地为难她,多此一举也不嫌累。”
家里有人做饭,宋婉绿她自己也不怎么进厨房,现在倒反过来严格要求他的女人。
夏尧已经把他的袖子都扯变形了,也堵不上他那张嘴,于是也有些生气地小声责备:“怎么说话呢?”
他偏头冲她帅气地笑,恰好显露出头上的伤。
“怎么破皮了?”
她踮起脚还未捧过贺煜宸的脑袋,倒被她妈一惊一乍地拽过去:“呀!哪儿伤的这是?
你姥爷又动手了?”
见他不说话,宋婉绿气得跺脚,“多大的事儿,竟还动手,他也真狠得下心!”
匆匆忙忙拎来小药箱,贺三却死活不让他们上药,这点儿擦破皮的小事哪值得兴师动众,以前和陆翊明他们几个打架那会儿,没少受伤,都比这严重。
老爷子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宋婉绿一双桃花眼已经泛红,包着眼泪珠子怨:“敢情不是你孙子就不知道疼惜!谁叫你当初不多生个儿子!要是现在有孙子陪着,我儿子哪能遭这份罪。
别说我这儿了,贺家上下知道你又动手,肯定也跟你置气!”
他刚才在房间里,已经三省四省过了,自小捧在手心里的人,对他动了手却是比任何人都难过。
现在轮到自家闺女数落自己,老爷子倒难得没有发言摆谱,带着点儿委屈地瞅了瞅贺三,又幽幽然看着夏尧。
小姑娘倒是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原以为是庸脂俗粉的妖娆类型,没想到这女孩儿虽然不出众,倒干干净净的很是耐看,也不像秦家小丫头那般娇气。
“姑娘。”
他将拐杖递给谢东奎,拍拍柔软的沙发,“过来坐。”
夏尧很紧张,以前考试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拘谨地端正坐着,面带微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爷子偏头细细将她打量,好半天才开口问:“三儿本来是要娶秦依的,你知道么?”
这边还没点头回答,靠着窗户站着的贺煜宸倒三两步走过来,拎着人就准备往外带。
“去哪儿?
这刚回来就跑!”
宋婉绿捏着纸巾看着老爷子,“爸,您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的表情已经无可奈何:“我这不是正在好好说?
这些事情总是要谈开的。”
夏尧点头:“他的事情我都知道一些。”
他顿了顿又说:“你父亲的事,我也知道一些。”
屋里的气压骤然降低,他啜了口茶,“你怎么看待?”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
夏尧重新坐回老爷子身边,并用眼神示意气呼呼的男人也坐下,贺煜宸虽然十分不高兴,却还是乖乖坐在窗户下的凳子上。
老爷子都看在眼里,却听她接着说,“违法是他不对,可人都有两面。
在我眼里,他是个好父亲。”
“我还听说你曾为了别的男孩儿,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既是那么喜欢,又为何会和三儿在一块,难道不是为了赌气?”
这话倒说得尴尬,夏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贺煜宸十分不满地看着老爷子:“提这些干什么!谁愿意拿这事儿赌气。”
大概是顾忌刚才伤了他,老人家的语气分外柔和:“看看,我还不能提了。”
夏尧一记暴风雨般锐利的眼神扫过去,充满警告意味地瞪着他。
他厌烦地从烟盒里掏烟,半截烟叼在嘴里含糊着说:“提!接着提。”
观战的谢东奎面带柔和的浅埋着头,添茶倒水的吴翠翠倒是憋不住,颇有深意地盯着贺三笑。
宋老将军眯着眼睛开口:“总要了解清楚,你见过谁娶孙媳妇都不了解别人情况的?”
贺煜宸被一口烟呛住,咳了半天都没缓过来。
宋婉绿抽噎着问:“您的意思是,同意这事儿了?”
他张大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女孩儿,夏尧也被弄得一惊一乍。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最后目光落在谢东奎身上,神采奕奕的脸立马痛苦地皱成一团:“哎呦!”
他揉着脑袋,“头疼,头疼呐。
东奎啊,快扶我回屋歇着。”
谢东奎立即配合,恭敬地说了声好,然后就掺着他往楼上走。
宋婉绿还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问:“爸,您到底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贺煜景扒拉着狗毛搭腔:“您还不明白?
姥爷好面子,就算同意也不能说呀!”
关上门的老太爷果然一脸松懈,叹口气和谢东奎说:“你也看见了,砸都砸不醒。
要是再不同意,估计他是真不认我了。”
谢东奎安慰:“依我看这女孩儿不错。
不扭捏造作又不娇气霸道,挺自然的。
三儿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那姑娘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坐下来。”
他笑得无奈,“您说,除了这姑娘还有谁能治他?”
他叹了口气,往床边走:“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假寐前还不忘吩咐谢东奎,“你去厨房乘碗鸡汤上来。”
谢东奎笑着应了声唉。
睡觉前一家人为了住房问题争论不休。
凌烟摇着夏尧的胳膊撒娇:“我不管,今晚上我要和舅妈睡。”
贺煜景一把将她扯过来:“你舅妈当然是和舅舅睡,小孩子瞎搀和什么!”
贺煜宸十分赞赏地看了看贺煜景,丢给她一个你老公的事包在我身上的眼神。
宋婉绿从房间走出来:“房间又不是不够,有什么好争的,小夏跟我上三楼。”
贺三太了解自己的妈,要是把夏尧丢给她,估计一晚上是别想睡了,何况这丫头又爱瞎想。
他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上什么三楼,我俩证都领了,去我房间。”
凌烟咯吱咯吱地笑,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上二楼的两个人。
剩下不断唠唠叨叨的宋婉绿,和不断劝解的姐妹俩。
夏尧瞪着他小声训:“什么时候跟你领证了?”
他在她脸上亲一口:“迟早的事儿!”
他的房间很大,壁柜上摆满各种坦克模型。
洗完澡的男人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她好奇地把玩着各个年份的珍藏版,他从身后拥住她,脑袋直往她脖子里钻,嘴里不断念叨着好香好香。
最后见她实在不理他,才用强的,直接抱起丢在床上。
夏尧死活在他怀里挣扎,打闹间触碰到额上的伤口,听得他微微吃痛。
她一咕噜从床上坐起,连连问他疼不疼。
“疼!”
贺三点头,委屈地看着她,“一晚上人前人后地擦药,就不见你动静,长没长心!”
她玩味地笑:“你不是说不疼嘛,连药都不让人擦。”
他横在床上,脑袋直往她怀里拱:“那会儿不疼,现在疼了,帮我吹吹。”
她笑得像清晨的燕子,捧住他的脑袋:“多大了?
还吹吹!”
“吹吹就好了,真的,不信你试试。”
“……”
“贺煜宸你骗我!”
他已经顺着她的脖子往下啃:“多大了还信?
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