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律穿过厚重的云雾,却发现同行之人皆不见踪迹,远处潺潺的流水声将她吸引过去,一汪清泉从山谷奔落汇聚成一个圆形的湖泊,山泉清澈见底,无比透亮。
湖边坐着一位男子,长发用金冠高束成马尾状,额前碎发随风飘动,身着龙鳞铠甲,密缀铜星,散着金光,铠甲领部连着玄色锦绣披风,一柄溢着杀气的湛泸神剑立在一旁,此剑通体漆黑,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男子相貌丰神俊朗,斜眉英挺,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周身散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孑然独立,盛气凌人。
“冥府文律姑娘,我等你很久了。”
男子挑起唇角,邪然一笑。
“相柳?”
文律难以置信地唤着他的名字,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竟带着哭音。
相柳缓缓起身,朝着她伸出手去,文律快步上前,将自己的手搭在相柳宽大的掌心里。
相柳收起佩剑,揽住文律的腰纵身一跃跳进湖水里,他凑在她的耳边:“律儿,莫怕。”
文律没有挣扎,她望着他的脸,无比心安,只要有他在,不论是身处何处,她都愿意。
她本来有太多问题想问他,本来有太多话想要说,可此刻,她只想安静地望着他。
他抱着她缓缓下沉,虽是在水中,但行动和呼吸都可自如,衣服也没有被水打湿。
终于,他们缓缓沉至湖底,相柳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抚向前方,文律发现前方其实是一堵透明的坚硬的墙。
文律疑惑着回头望向相柳:“这是哪里?”
“我们现在正身处崆峒印之中。”
“你说这潭湖水其实就是崆峒印?”
“是,崆峒印可观四海八荒,可观过去,可观未来,甚至可观你心之所想。多少人来寻崆峒印,却被困死在崆峒印构造出的幻境之中,你的朋友们此刻都是在幻境中挣扎。”
“那你也是幻境么?”文律回身紧紧抱住相柳的腰身,就算这是幻境她也只求能多抱他一会儿。
“我是赶来救你的。这只是我的元神,我的真身在那边。”
相柳扬了扬下巴,让文律向透明墙的那边望去…
文律转过身子,只见那边场景骤变,幽深可怖的海底死气沉沉,一条九头巨蛇被千百条如数个成年男子合抱之木那样粗的铁链穿透身体,牢牢锁住,那铁链陷在巨蛇的身体里,锈迹斑斑,数千个伤口四周不断腐烂,满目疮痍,只要稍有活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地痛彻骨髓。
文律因为惊讶,下意识张开嘴巴,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簌簌落下,她心疼地皱起眉头,慌忙转身望向相柳:“你很疼,对不对?我得救你,我怎样才能救你?”
“这个铁链根本锁不住我,真正锁住我的是垢海上众神的封印。”
相柳拭去文律的眼泪:“别哭,我等你救我出去。”
“真的是夏离将你封印于此?你救过她,她怎么如此狠心待你?”
“不然呢?如果她放了我,那她苦心经营的六界第一人,苍生为先,大爱无疆的陵光神君不就彻底崩塌了?”
“我一定会救你的,待他们找到所有神器,我就盗到魔界去。”
“只要再拿到神农鼎,你便开始你的计划,我会命重黎接应你。定要赶在夏离从人间回来前成事。至于女娲石与射日神弓,重黎会再另想办法。”
“我如何确定这不是幻境?”
相柳唇角绕起一抹笑,抬手捏住文律两腮,将一颗小珠子塞了进去,强迫文律咽下。
“你喂我吃了什………”
文律话未说完,相柳便一手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他舔.舐着她的樱唇,另一只手贪婪地揽住她的纤腰,尽可能加深这个绵长的吻。
许久,相柳才舍得放开她,声音幽沉:“我喂你吃了一点我的内丹精元,你的修为实在是……”
相柳嗤笑了几声:“我放你在冥府数百年,怎的毫无长进。”
话语像是责怪,语气却极尽宠溺。
文律内心一虚,这五百年她确实没学什么功法,光跟着孟阿七天天熬汤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不过医书、药书还是看了不少的,治病救人的本事可是大有长进啊!
“凭你的力量还不足以催动伏羲琴,有了我的内丹加持,伏羲琴便会为你所用。另外,只有你身体里有我的内丹,我吻你,你才不会腐烂啊。”
文律被吻得七荤八素,面红耳赤,一听相柳这话恍然想起这件事,后怕地捂住自己的嘴,原来差点儿就灰飞烟灭了!
“那以后我的唾液也会有毒么?”文律问着。
“不会,你又不是蛇。”
相柳抬头望着湖顶接着道:“我是趁封印被损才能以元神见之,但也撑不多时,我该回去了,记着,伏羲琴可破崆峒印之幻境。”
相柳抚住文律的腰,用力将她送出湖面,文律破水而出,站在湖边,她周身都未被湖水沾湿,四下寻找着相柳,可早已不见踪影了。
文律有些失落伤感,可随即想起了那个吻,又开始面红心跳,须臾一个激灵,不对!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
文律唤出伏羲琴,盘膝而坐,将伏羲琴置于双腿之上,屏气凝神,催动内丹,缓缓抚琴,一曲悠扬动听的乐章从文律指尖散开,犹如清风拂明月,白雪覆孤城。
浓雾应声散去,阳光照射进峡谷,泉水骤然凝结,整个湖面陡然上升,形成螺旋水柱,水柱盘旋在一起,渐渐凝结成一个晶莹剔透水蓝色玉佩状的玺印,上刻九条游龙。
此印既观生死,也决人皇。可知过去,可堪未来。可镜己心,可明他过。
文律收起崆峒印,回身只见九夭、公子赦、稚殊等人皆出现在身旁,原来四人相距并不远,只是被幻境迷了双眼。
文律看到这三人的神情皆无比绝望与痛苦,遂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你…你们…没事吧?”
三人恍然惊醒,互相望到彼此,九夭紧走数步上前抱住稚殊:“我抓住你了,我不允许你再走了。我不允许你牺牲自己。”
稚殊看他如此紧张自己,心里莫名激动欣喜,可仍旧板着脸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公子赦猩红的眼睛在看到文律的一刹那绽放出光芒:“律儿?你没死!太好了!”
公子赦慢步走到文律身前,生怕走得快了将她惊走,仿若是怕一场梦被自己惊醒。
“律儿。”
公子赦伸出手想去抚摸文律的脸。
文律看到他的手在颤抖,后退两步望着他,提高音量对大家说道:“你们刚才所看见的一切人和物,听到的话,包括所有的景象都是幻境而已,是崆峒印制造出来的迷惑我们的幻境,已经被我用伏羲琴破解了。”
稚殊一颗心总算落地,想着:原来都是幻境,我就说强大如我家主子,是不会与我分离的。可我看到我的曾经也是幻境么?
“九夭,当年是不是你救了我母亲,把她带到昆仑山求夏离大人救她?”
“你如何知道?”
九夭一脸震惊,此事他从未提起过,也请求夏离大人不要说起,他不想让小鹤拿他当救命恩人来看,这样他们的关系似乎太沉重了些。
稚殊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想把那该死的幻境再从头到尾讲一遍了,只说道:“九夭,谢谢你。”
公子赦慌忙拉住文律的手腕:“律儿,我……”
话未说完,便被稚殊强行分开他俩的手,稚殊挑着眉毛,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望赦上仙注意言行,切莫太过轻浮,夏离大人虽不在,可我还不瞎!”
公子赦咬着牙齿,满目怒火,伸手唤出熔岩剑,剑尖直指稚殊的喉咙。
九夭一把将稚殊拽到自己身后,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冷笑道:“赦上仙这是何意?是否想与在下切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