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躲债。
——鲁沉的毕生梦想,这倒也没错。
谢平芜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只好看向梦境的主人。
池俟也皱着眉,似乎不大高兴。谢平芜见他如此,立刻开口试探道:“小池,你想做什么?”
桃花瓣落在少年的白衣上,他握剑的手有些紧, 却好半天都不说话。
鲁沉风风火火进来,又风风火火跑了。
小院的门哐当关上,四周归于安静。
池俟往前走了一步,谢平芜眼见着他肩头的桃花瓣跌下去,池俟却忽然按住谢平芜的肩膀,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在想,如何成为阿芜的道侣。”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一样,砸在了谢平芜心头,带起一片涟漪。
她呆了片刻,总觉得这句话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有点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了。
谢平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靠在了桃树上,无法再退。
为了缓解尴尬,谢平芜开口探讨道:“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要么你找个温柔可爱的小甜妹,我帮你撮合一下?”
众所周知,病娇疯批和温暖小太阳适配度最高。
“不要。”池俟似笑非笑。
大概是在他的梦境里的缘故,他抬手便将谢平芜手里的灵剑夺走,握住她的腕骨,淡声道:“杜秋生说,只有道侣是可以合榻而卧,永不分离的。”
谢平芜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因为现实里的池俟不爱说话,以至于他的心思格外难猜,比起青春期的敏感少女还叫人难以捉摸, 此时他却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谢平芜抓紧机会问道:“……所以?”
看他这么风清月白的耿直模样, 谢平芜觉得,他说的合榻而卧说的就是之前两人不小心睡在了一张床上。
池俟这人虽然阴郁偏激,但肯定不会无耻到馋她身子。
果然,池俟乖乖回答道:“想永远和阿芜在一起,不分开。”
少年蓝衣白袖,长发高束,俊秀清逸的眉眼里藏着亮光。他唇边忽然弯起一点弧度,颊边竟然有一个可爱的梨涡,低声道:“阿芜,好不好?”
谢平芜看着他笑得这么乖这么甜,觉得自己仿佛在犯罪。
但是这个梨涡实在是太可爱了。
贼他娘的可爱!
救命为什么一个阴郁反派眼里带光笑起来的时候,比杜秋生这种正道之光还要阳光明媚可爱乖巧一万倍。
“这就是你不爱笑的缘故吗?”谢平芜眨眼,伸手按了按他脸侧的梨涡。
少年的眼底的羞涩一闪即逝,却仍旧被谢平芜捕捉到了。
谢平芜忍不住起了坏心思,她按捺住笑意,刻意往前走了一步,抬起下颌坦坦荡荡地打量池俟,“原来你心情不坏的时候,笑起来这么乖啊。”
比他装乖的时候更加让人喜欢。
池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谢平芜却故意又往前迈了一步, 逼得池俟倒退一步。
少年身量修长高挑,却比成年人的轮廓要青涩俊秀几分,垂着雅致凌厉的眉眼,便有些玉山将倾的风姿。
“嗳,小池,不要想着让我当你道侣。”谢平芜从他手里抢回来自己的灵剑,和他拉开距离,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挑眉看他,“这世上那么多人,谢平芜只是其中一个。”
池俟忽然抬眼,含着亮光的眸子沉下去,蓬勃的少年朝气也霎时消去。
谷蓑
“以后,你还会有别的师妹、师弟、朋友、长辈会善待你。”谢平芜不希望他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只看得见她一个人,不惜一切地只抓住她。
池俟的目光冷下去。
天空在一瞬间晦暗下去,冷白的月光照落在桃枝上,漏下一寸落在谢平芜发端。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院子外传来喜乐敲敲打打。
片刻后,院门被推开。
谢平芜看见那里是一抬喜轿,而池俟朝她走来,身上蓝白的校服化为极南域穿过的那身红色新郎服。
果然,她自己的变成了女款。
长发被梳起来,全都盘在头顶,带上垂着珍珠的凤冠。
层叠的裙摆落在地上,缀在衣裳上的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彩,四周铺上红绫,显得喜庆而典雅。
她叹了口气,却没并没有多做挣扎。
既然是池俟在梦中想做的事情,又是她的任务,她还说些没用的话做什么。
谢平芜朝着池俟走出,对他伸手。
少年似乎没料到谢平芜会朝他走去,更没想到她会伸手,目光茫然了片刻,才艰涩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带着薄茧,指骨修长有力。
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他牵着谢平芜朝门口走去,拨开喜轿的帘子,让她进去。
谢平芜矮下身,低头进入轿子。
只是发冠太高了,一下子撞在了轿子顶上,勾住了帘子,使得谢平芜身形一晃,往后两抢一下险些摔倒。
池俟连忙伸手扶她,却猝不及防搂住她的腰。
这不是他第一次抱谢平芜,少女的腰肢窄细,身量也单薄,草木的清苦味儿自鬓发间传来。
“其实就算是不嫁给你,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池俟忽然听到谢平芜这样说。
谢平芜不喜欢这样极端的做法,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觉得一个人重要,并不是要将她绑在身边。”
在她的《白玉京》里,池俟不懂感情。
作为反派头子,其实有不少女反派喜欢他,自荐枕席简直比杜秋生那边还常见。
但是他没有喜欢上任何人,和属下之间也只是单纯的塑料主仆情。就她现在对于池俟的了解来说,他想要和她结成道侣,也无非是想把这个唯一的同伴绑在身边。
“结成道侣这件事,你难道就不觉得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谢平芜觉得自己对池俟真是好脾气,这要是换成谢家人,她估摸着一剑就削了过去。
池俟沉默片刻。
他当然知道要征求谢平芜的意见,可他只是试探,谢平芜便拒绝了,甚至不等他问出口。
少年偏执的眉眼里透着冷意,忽然按着谢平芜的腰,将她带入喜轿内。
帘子盖下来,晦暗的喜轿内连对方的呼吸都能听见,池俟抵在谢平芜耳侧,半是无奈半是恼怒道:“……可阿芜不愿意啊。”
她总是那副垂怜他的姿态,温柔良善得高高在上。
告诉他,他该去试着被所有人接纳,该礼貌周全地询问她是否愿意。
可除了她谢平芜,没有一个人接纳他。
池俟按着谢平芜的腰,使得她无法起身挣扎开,只能被他按在怀里,听池俟哑声道:“阿芜,低下头看看我……看看我,有多卑劣,做不了坦荡端正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