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山。
逐渐临近夏日,正午的阳光也越发有了炽热的感觉。
“已经丝毫看不出我们过去的痕迹了啊……”酒吞仿佛有些失神地看着地面上摇曳的婆娑树影。
“所谓沧海桑田大概便是如此了吧……”池田婆婆同样感慨道,“酒吞和茨木也不过是活在人们故事中的‘角色’罢了。”
“故事中的角色啊……”酒吞嘴角微扬。
不过很快,他神色如常地转过身:“那么现在,良守君已经准备好了?”
“是。”良守上前一步,眼神坚毅地与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对视。
“那么,便开始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酒吞全身衣物爆开, 高大的恶鬼原型毫无忌惮地展现出来。
……
三天前,有些老旧的房屋内。
“良守君看起来心事重重。”池田婆婆和蔼地一边准备晚饭一边对一言不发站在厨房外的良守说道。
“你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良守盯着老婆婆佝偻的背影,缓缓开口。
“就像我说的,我想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 我要帮酒吞实现他的愿望。”池田婆婆就像个真正的老人一样慢悠悠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他和我的战斗?”良守还是不明白, 如果希望酒吞实现梦想的话,延后三天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就算是三天时间也不可能让自己拥有超过酒吞的实力, 但是拖延了,总会有变数不是吗?
“良守君觉得……”池田婆婆用汤勺搅了下锅里的汤,又和很多普通人做饭时一样稍微尝了下味道,这才继续说道,“良守君觉得,我想要酒吞赢得决斗吗?”
“不然呢?”良守皱眉,你都自己已经说了想要酒吞实现梦想,那难道还能是酒吞输掉?
“呵呵呵……”池田婆婆笑了起来,“良守君啊,不要用自以为是的所谓‘常识’来规定一切,要用心去看,用脑子去想。”
“用心去看,用脑子去想?”良守眉头皱得更紧了,对面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婆想说的是什么?
“良守君觉得酒吞实现梦想,是不是对他来说完美的结局?”池田婆婆若有所指地说道。
“这……”良守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能够实现愿望当然是好结局了, “这当然是完美的结局。”
“那么,良守君难道还不明白吗?”池田婆婆端着锅转过身,“如果让一个无辜的少年因此殒命,这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正确的’通向‘完美’的方式呢?”
良守愣住了。
……
酒吞扑了过来。
良守却仿佛放弃抵抗一般闭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酒吞的利爪即将触碰到他的刹那。
良守猛地张开眼,虚空摆出了一个“斩”的动作。
漆黑腥臭的血光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一颗硕大的恶鬼头颅落在地上。
原本两手空空的良守,此时却仿佛握着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
他慢慢“收刀入鞘”的动作。
“这是结局吗?”
……
“可是……”良守忽然明白了池田婆婆的意思,就像酒吞所说的,想要成功,就一定要做“正确”的事情,可是,杀死自己却不论如何都不是“正确”的事情,那么,他到底要怎么成功?
再细细回想酒吞的所作所为。
他对很多事情的解释,似乎都站不住脚。
他说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因为威胁只是手段,他想要的是杀掉澪而不是普通人,自己看穿了这一切,所以选择拒绝他是正确的决定。
可是,难道不是所有的威胁都是手段吗?难道不是所有的威胁都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吗?无视对方对平民生命的威胁毫无疑问不是正确,那么让自己的选择成为‘正确’的可能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他根本无法实现自己的威胁。
谷熴
酒吞,无法伤害平民?
这怎么可能?
一个无法无天的恶鬼,竟然会无法伤害普通人?
不,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良守灵光一闪。
伤害普通人同样是“错误”的事情,所以,酒吞想要成功就不能这么做!
再仔细想想。
酒吞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他开了夜店……
仅此而已……
如果说做“正确的事情”才能实现梦想,那么他就不能伤害普通人,也不能伤害自己或者澪。
可是,既然如此,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其实呢……那并不是唯一的路。”
“成功总是复杂且艰难的,但是,失败却没有那么困难。”
在千丈岳里酒吞所说的两句话忽然从记忆里跳出。
自己一直想不明白什么是酒吞所说的成功和失败。
他说过杀掉自己是“勉力一试”。
为什么是“勉力一试”?
以酒吞的能力,杀掉自己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不是“轻而易举”的!
在千丈岳内,花井帮了自己。
在和田森林……
而在这里,是池田婆婆……
他每一次都“恰好”做不到!
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他做成“杀掉自己”这件“错事”!
又或者说,是尽管他真的在努力“杀掉自己”,却又不想做成这件“错事”?
不对……不对!
良守觉得自己此前理清楚了的思路再次被打乱。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一次当自己觉得自己“明白了”之后,就会立刻发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弄懂,谜团不仅没有被解开,反而越来越大。
他就好像被困在沼泽里无助挣扎,越是努力,越是陷得更深,越是无力自拔!
“良守君……”池田婆婆看起来很吃力地把大锅放在桌上,“不吃饭的话是没有力气去思考的呢。”
……
“这就是结束吗?”地上硕大的恶鬼头颅同样仿佛喃喃自语,“这一次,我的结局是什么呢?”
良守慢慢走过去。
“伊吹岳,已经可以了。”他蹲下身,直视地上硕大头颅的眼睛,“该回家了。”
“已经,可以回家了吗?”
微风拂过。
失去头颅的身体和硕大的鬼首尽皆小时不见。
“我终于……回家了……”孩童般天真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抽泣。